反而更愿意重用……以此为契机,再解决了……”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隐去后面的话:“此番契机,当是新政推行的一大助力,明日得叫刘步云跟盛嗣音来东宫商谈此事,阿妩帮我记着。”
“妾记下了。”太子妃看他心情好,也是笑盈盈的:“其实今日还早,殿下怎么没邀盛御史二人来东宫坐坐。”
“本宫轮不上,父皇把他留下了。”太子说完这句,略带深意地一笑,便躺好拍拍自己身边:“喝多了头昏,阿妩陪我躺着。”
太子妃觉得皇帝将武宁侯留在宫里有些奇怪,不过想到他老人家那种极念旧情又爱动感情的性子,也就释然了——许是想起了代国公吧。
太子妃这样想着,却不知福宁宫寝殿内,当今圣人拉着刘崓的手,心中想的却是另一个人。
“像……真是像……”面容慈和的天子一向龙体欠安,经过饮至宴一番操劳,此时倚在龙床上面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很好,双目明亮地看着眼前之人:
“好孩子,你当叫我一声‘叔父’。”
圣人一句话,吓得刘崓直接跪在了龙床边:“陛下抬爱,微臣不敢。”
圣人看他知分寸,心中更是喜欢,也不想多说什么让他害怕,轻轻拍拍自己身边:“别跪着,你舟车劳顿,也辛苦了。”
刘崓闻言乖乖顺着天桓帝的意思起身,不过到底不敢坐在龙床上,顺势跪坐在脚踏上,圣人又道:
“你父亲当年喝多了也是跟我称兄道弟的,你还是恒阳皇姐的义子,朕早已将你当成自己的子侄了。”
刘崓这才放下心,明白了皇帝是真的一片慈心,赶快垂首应了,圣人笑着点点头:“此番你解了西南倒悬,京师危困之祸,立下大功,朕很欣慰,太子也是,你看钧儿今日多高兴,平素他可不会喝那么多酒。”
刘崓想想刚刚太子一改素日四平八稳,把盏庆功神采飞扬的样子,也微笑了:“臣世受皇恩,为国尽忠乃是本分,太子器重,陛下天恩,予臣此职,臣自是责无旁贷,不过此番大功皆在陈都督精兵强将,忠义为国,臣不敢贪首功。”
“朕明白。”皇帝拍了拍他的手:“朕很欣慰你回到了京师,往后你也要多辅佐太子,钧儿自幼都是一个人,不像朕,至少还有你爹爹陪了我那么多年,虽然之前种种让你们错过了儿时的缘分,也让你蒙受了许多委屈,但自此时起,朕希望你用心辅佐他,就像你爹与朕当年那样,是储君和臣子,也是兄弟,你可愿?”
见皇帝将君臣关系导入正轨,刘崓算是踏实下来,但他的话里也有真真切切的关爱和怜惜,令人动容,刘崓赶快在龙床边跪端正了,再拜言道:
“陛下,臣虽不才,不敢自比父亲,但我刘家世代忠义,陛下和殿下但有驱使,臣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皇帝笑着点点头,拉住他的手:“朕明白了,好孩子,不要总是跪着,大过年的也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这一句,又像是平常人家慈和的长辈了,君臣二人又说了几句不要紧的军务朝政,并洛阳刘家各位的近况,刘崓便告退出了皇帝寝宫。
刘崓不欲张扬,出得宫来便上车换了常服,让刘冲带着车夫先回去,自己信步走在御街上心内沉沉:虽然西南之危已解,但归途中自己跟盛时行断断续续商议过的那个可能性,还是让他很不放心,想着她提起翌日要往东宫禀奏太子,刘崓就知道盛时行是又要将后续查勘的活儿揽到自己身上,而怎么再想办法陪她去办这一宗事,也是令他颇费思量的。
这么走着心思,刘崓就没有注意看两侧稀稀落落的行人,冷不防一人斜插过来,轻盈地旋身站在自己面前,令他微微一愣,继而又微笑了。
“你做……”
“这位公子,荒野难行,四下黢黑,小女子可否跟着公子啊?”
“……”刘崓低头看着盛时行,只见她应是已经回家换了衣服,此时一身月白短袄配着浅绯色的褶裙,裹着猩红色薄毡斗篷,踏月而来如精灵一般,心说这是又唱哪一出,还未入更的京师皇城脚下,荒野难行?四下黢黑??
但很快,他想到了那些自家母亲从黛敏房里搜出来,自己随手翻过几次的那些“大娘子重金购入,京师当下最为热销”的话本子。
有心揭穿,却莫名陪着她“演”上了。
“既是荒野,孤男寡女的不合规矩,姑娘且自便前行,在下后面跟着就是。”
盛时行要笑死了,心说你还让我少看话本子,我看你熟的很!
她努力绷着没笑出来,仪态万方地福了福:“那么公子你可跟好了。”于是她便转身,袅袅亭亭地慢慢往前走着,刘崓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一半心思是“这丫头到底搞什么”一半又是“怎么都好,就这样走到天荒地老吧。”
但走着走着,他就看明白了——丫头饿了,路的尽头是繁楼。
走到门口,刘崓还是上前接过了她手中的灯笼,交给旁边候着的小二,二人自然而然地牵起了手,走入了灯火通明的老店。
“楼上还有谁?”刘崓向上望了望,想起了上一次在此处相聚,彼时一切还不明朗。
“没谁了,就咱俩,也没定雅间,就是一个靠汴河的小雅座。”
“好。”刘崓闻言莫名欣喜,跟着盛时行走到繁楼二楼大堂靠窗的雅座,点了几个小菜点心。
初春乍暖还寒,靠窗的雅座人不多,二人却很是享受外面汴河夜航船星星点点的灯光渔火,虽然四面都是屏风围起,但在大厅内到底不甚私密,二人就没说什么正事,也没有诉衷肠,只是品评菜品,议论着去岁江南和蜀中的大丰收,汴河里的鱼都多了起来,端是风调雨顺之像,盛时行左手临窗,不过抬手呵了个暖,就被刘崓敏锐地发现,伸出手去按在她手上,盛时行顿觉暖意直达心间,但也自然有些羞涩:
“不至于的……”她指指桌上:“你这样怎么吃饭。”
刘崓却是微微一笑,以左手执箸,略带显摆地夹了一颗茴香花生放在嘴里。
盛时行这才想到,他左手都能写字,怎会没法夹菜,一时失笑:“能耐的你。”
他们二人谨言慎行,却不防有闲心之人,喝了几盏胭脂酒,就打开了话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