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的,恩师游历西南时见过此种异虫并画了图形,收录在他所著《百物志·异虫谱》一书中,这东西是蛊虫。”
颜幻闻言手一抖,但还是稳稳地握着镊子:“这玩意儿不是话本子里瞎编的吗,巴蜀之地的东西怎会跑来雍州害人!”
“不一定是巴蜀,云桂滇深山中的巫祝巫医也懂这些……西南之物,自然不可能自己飞来中原,必定是有人带来的……”她这么说着,打开随身的佩囊掏出一本手札和细炭条,将那蛊虫细细描绘,又拿出一个精制的小铜盒,从颜幻的工具里找了个大点耳的钳子夹住放在灯火上烤着,不多时就有一股香味传来。
“这是啥?”
“蜡块,一会儿把那东西放进去,有毒的就不能继续害人,也不会腐坏了,这是我保存虫类证物的办法。”
颜幻竖了竖大拇指:“怎么是香的。”
盛时行脸一红:“我加了点油脂花汁和香料,要是派不上用场还能当擦脸的东西。”
“好家伙,你不怕用错了,也不膈应吗,我说怎么盒子还那么好看。”
“你再说,再说这盒给你用。”盛时行咬牙切齿道。
不多时盛时行将那蛊虫封在蜡盒里,起身又道:“我明白了,吴天口中‘被妖术杀死’的前任副寨主大概也是这么死的。”
颜幻低头看看吴天的尸体,打了个冷战:“这帮蒙面人够邪门也够狠,利用这些山匪之后还要赶尽杀绝。”
“估计是只对知情的和为首的这些用此术……但楔子山上的火,说不定也是他们的灭口之方,而且他们还利用了咱们和雍州军……”
“够狡猾的。”颜幻想了想:“诶,按你的说法,那张九的尸身并无异变啊?”
盛时行想了想:“当初吴天招供,说提拔了张九之后没敢告诉他事情,或许他并未被下蛊,也有可能是当初刘都统那一下子让这个蛊术受到了什么影响,抑或……”她一愣,几乎同时颜幻也想到了:“坏了,张九还在定县呢!”
盛时行轻轻按住她肩膀:“你莫慌,我恩师说蛊虫被种下后,一般只会祸害一个人,你看刚刚那只不也是死的吗?”
颜幻这才冷静下来,盛时行又道:“不过还是应该回去看看,而且上次的匪寨应该也清理得差不多了,得回去看看还有没有新的线索……这样吧,你回房找九娘收拾行李,我去见见刘都统,跟他说明吴天的情况,再打招呼借马回去。”
“好。”
盛时行与颜幻分头行事,一路问着遇到的兵将找到将帅们所住的营房,看了看他们所指的刘崓居所,难免有些意外——这房子虽然的确是周围大门最高的,但也只是普通小富之家两进院子大小,门楼上莫说长宁侯府的牌匾,就是类似“刘第”之类的牌子都没有,之所以能确定这就是刘崓的居所,还是因为他自己说过的“旁边就是军师的院子”。
旁边那院落门楣上虽然也没有牌匾,却挂了个硕大的八卦镜……
盛时行看刘崓家大门洞开,直接迈步走了进去,站在院落里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刘都统在家吗?下官……”
“进来吧。”刘崓没容她客气完,已经出现在正厅门口,不知为何,他此时神情带着让盛时行感到他对自己的来访似乎有些不悦。
但来都来了,何况自己也很忙,盛时行还是爽快进屋,在远远的地方坐下,跟他详细说了验尸的结果和自己的判断,她小心翼翼察言观色,却发现刘崓听到自己的说法后,脸上的不悦慢慢就消散了。
“哦,原来他也在发愁这事,毕竟是出在他营里……”盛时行这么想着,放下点儿心:
“故而此事还需继续追查,刘都统军务繁忙,交给下官就是了……”盛时行本是好心,却不料一言出口,刘崓突然抬头看着她,目光犀利:
“吴天之死,你并未问责雍宁关上下,是因为一开始就勘破了真相吗?”
盛时行愣了愣,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又像是生气了,小心开口道:“未验尸之前,下官也不敢确定,但人死了总得先弄清楚死因,再找凶手……”
刘崓冷笑一声:“找凶手?所以在盛御史心里,也并不排除凶手在雍宁关内的情况。”
盛时行没想到他心绪变化的症结居然在这里,暗忖是自己说话欠思量了,但此时却不愿虚与委蛇或巧言令色,而是一拱手,实实在在道:“查明真相之前,下官不会排除任何人的嫌疑,但除非证据确凿,我也不会假设任何人就是凶徒,因为就以往的经验来看,很多一开始千夫所指的人到最后证明不是真正的凶手。”她不确定自己的说法会不会惹怒他,便小心翼翼地看着,却见刘崓突然笑了:
“以前的经验?我记得你刚刚调任刑部不久。”
盛时行闻言心说这人怎么奇奇怪怪的,自己一再小心他还是不依不饶,自己也不用再试图绥靖了,当下微微一笑,绵里藏针道:“对于刑名行下官的确还是新手,然而,没有人天生就能擅长自己所任,大多是汲取前人之智,当初刘都统初掌兵便破城灭国,难道你天生就会打仗?”
盛时行说完这番话,自己都震惊为什么对着刘崓就这么怂,本来打算顶他一下子,结果转了个弯儿又拍上马屁了……不过说到底也是顶撞,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生气。
思及此处,盛时行把“不然把吴天尸首也带走以后再也不来了”这种事情都想到了,暗自低头较劲,却不想书案后传来一声轻笑:
盛时行狐疑地抬起头,正对上刘崓含着笑意的眼神:“这次你也认识门儿了,以后有什么所需直接来找我,或者军师。”盛时行一时也想不出面前这座冰山是怎么突然解冻的,也无暇细想,赶快顺杆爬:“还真得请都统帮忙,我们三人的马匹连日劳累没法赶路,想找营里借三匹马,不用战马,能骑就行。”
刘崓闻言有些意外,问明白了她们是要回定县查验另一具尸体,思量道:
“借马容易,但眼下已经过午,你们天黑之前到不了,也很难叩开城门,不如明早再走。”
盛时行想想他说得有道理,便从善如流,道谢后离开了侯府。
却不想翌日清晨,跟三匹良驹一起等着她们仨的还有意料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