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到回答的问题与说不出口的秘密,都是成年人必须承受且习惯的事情。
无可厚非,也无法逃避,谁种的因,就该有谁来收这个果。
如果说,顾苒此生最大的遗憾是过去这六年多没能与他并肩同行,那,陆逍的遗憾便是弄丢了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一心一意“爱过”他的女孩了。
顾苒是后半夜醒的。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身处何地。可能是昨天没吃药,导致她精神有点恍惚,头也有些疼。
顾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儿是她的房间。屋里没开大灯,只亮着床头柜上的小猫台灯,她微微皱了下眉,正要起身喝口水,目光就撞上了陆逍黑如墨汁的眼。
他手上拿着毛巾,微微弓着身子,似乎在给她擦脸,此时手还悬在半空,眼睛看着她的眼睛,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
记得从酒吧出来陆逍就一直跟着她,然后因为没吃药,又喝了酒,她的头就一直很疼,心里也莫名堵得慌,直到旁边有个推小推车的女人路过,她才渐渐回过了神,然后……然后又发生了什么?
顾苒转了转眼珠,一点点回忆着。
之后……好像是有谁来了个电话,陆逍也猛地走过来,她,她就晕倒了?
所以,是陆逍送她回来的?可他怎么知道她家地址的?
她该不会像上次那样哭着跟他说了什么吧?其实比起倾诉和表达,顾苒更善于把所有事情都藏在心里,好像藏得越深,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越多。
人也会跟着丰富些,因为除了回忆,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她的。
何况,倾诉对象还是陆逍,现在的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他又为什么要跟着承受这些?
顾苒嘴唇有些干,她犹豫着,轻轻咽了咽喉咙,扯着嘴角哑声道:“那……那个,谢谢你送我回来。”
陆逍慢通通别开眼,说:“没事,不用跟我客气。”
女孩抬手锤了锤脑袋,扯开被子坐起来,她细白地手指抠了抠被角,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沉默须臾,陆逍把手里毛巾放桌上,端起旁边柠檬水递过来,他看着女孩眼下两行青色,几乎是用气音说,“舒服点儿了么?”
顾苒低着头,没伸手接,也没说话,她的膝盖是屈起来的,脑袋微微侧着,脸颊搁在膝盖上,额间有一缕青丝垂下,没有以前黑了,长度也短了些。
“我没不舒服,我挺好的。”沉默了不知多久,她才慢吞吞说了这么一句。
陆逍垂眸,捏着玻璃杯“嗯”了声,斟酌了好一会儿,放下杯子坐床边地毯上了:“你饿不饿?要不我去给你煮点面吧,我看顾小苒晚上也没怎么吃东西,“他说着,回头笑了,“或者煮点粥,家里有小米吗?”
顾苒方才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甚至有点气音,陆逍以为她哭了,没想到他看过去的时候,那姑娘倒咧嘴笑了,她眨巴眨巴眼睛,提醒他:“你不许那么喊我。”
陆逍笑着把胳膊放床沿上,侧身歪头爬上去,抬起另只手扯了个布偶猫,抱在怀里散漫道:“安子溢都可以,我怎么就不行了?顾小苒,顾小苒,我就喊,每天都要喊。”
“……”
顾苒看着他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俩人再度沉默下来。
小姑娘抬头看了看挂钟上的时间,凌晨四点十四。
天快亮了,高三那会的话,她都准备起床了。
顾苒盯着发了会儿呆,才重新转回:“陆逍,你怎么知道我家具体位置的?”
“因为我住你对门啊。”陆逍脱口说。
“……”
顾苒眨了眨眼睛。
感觉有点无奈,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不说算了,当我没问。”顾苒端起桌上水杯喝了口,她怕自己除了门牌号还说了别的,想了想,咬着嘴唇含糊说:“ 那什么,你外套呢?我该不会吐你衣服上了吧?”
陆逍:“是啊,所以顾小苒给我做件新的?”
“??”
虽然有点难以置信,但她如果真的在神志不清的时候做了这么胆大包天地事儿,给他做件衣服也是情理之中的。
何况,要是给他做衣服的话,就能再见一回了。
顾苒迟疑着点点头:“不好意思啊……我喝醉不记事的。”她紧了紧抱着膝盖的手,说,“你要大衣还是风衣,有什么具体要求吗?”
“要求?”陆逍慢吞吞牵起眼皮,黑如墨汁的瞳仁仿佛藏着满天星河,内勾外翘地眼睫毛是蛊惑人心的利器,左眼眼皮那个小小的红痣更是点睛之笔,一呼一吸间,他的嘴唇微微张合,略带磁性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要求就是,我说什么,顾小苒都会同意的,对吗?”
顾苒被他搞得有些恍惚,心脏也砰砰砰地,女孩盯着他的眼睛愣愣咽了咽喉咙,呼吸也有些急促,她迟疑着,微微把嘴张开,似是想说什么,下秒,还是笑了笑,眼睫也垂下来:“我是说,你对衣服有什么要求,比如颜色款式,面料纽扣之类的,都……都可以说。“
陆逍定定瞧着她,好一会儿,了然点头:“哦,那就大衣吧,红色的,款式面料我也不太懂,顾小苒自己拿主意就好。”
他说着,忽地抬起眼,深邃地眼眸里渐渐浮起水雾,男孩儿眼圈红红地看着她笑,半晌,把头扭开了:“听说红色能带来好运,我穿红色的话,说不定就能走出迷局,找回我的光了。”
“顾小苒,你说是不是?”
顾苒猛地攥紧了捏着被子的手。
她没说话,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俩人谁也没有挪开眼睛。
顾苒一直以为自从大二那个中秋夜过后,她于陆逍就只是回忆与曾经了,可就在刚刚,她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或许,陆逍还是有点儿喜欢她的,或许,在她独自煎熬的这五六年里,陆逍也在某个清晨,黄昏,人潮拥挤里有过片刻同样地执着。
她嘶哑着声音,有些艰难地说:“会找‘到’的。”
陆逍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