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个月,阿勒克托像是终于连接上了现代文明的产物,给怜简单回复了几句。
【“没有别的办法,除了指望时间可能抹平这件事,或者让游马那家伙去解决。那两个人还是需要再推心置腹地谈一下。我当年也不过是下剂猛药,清除了大部分的症状,现在只是后遗症发作了。你这小孩就别操心太多了。”】
天城快斗偶尔会梦见那条小巷子,他最初作为No.猎人活动时、对第一个猎物下手时所处的小巷子。
人的惨叫声、哭泣声、求饶声,最后一切归于平静。
他第一次下手太过狠辣、粗暴,带着温度的鲜血溅到了那张年轻的面庞上。自此他便再也无法忘怀伤害他人生命时的手感了。他在想,从那时起,他就已经无声地背负上了某些东西的存在,在夜深无人的时刻,这些发霉腐烂的往事就会被再次拖出来。他有时候不经意间自己的双手就掐住了自己的脖颈,想把自己杀死,然后鬼使神差地又放下了手。
他认为这一定是羽蛇神的那次审判所带来的诅咒。
阿勒克托要他活下去。
还有其他人也要他活下去。
“所以说那家伙就是道德观念太重了。”坐在咖啡馆里,神代凌牙只是摇摇头,这样说着。
“他并不会对仇敌找上门来复仇感到恐惧,不过是在挣扎着罢了。”
怜叹了口气,然后说道:“不过蓝妈妈你回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吗?”
“别用那种称呼喊我,以前不都是随游马那家伙喊绰号的吗……有些生意要处理。”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蓝妈妈?”
行吧,纠正不过来了。
“用不着你。”
“那你现在如果有空闲时间的话,就陪我逛街吧!”
和璃绪逛街时的糟糕记忆在脑海里又一次回放,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和任何女人逛街。
——包括女性AI。
但他最终还是答应了。或许是出于柔软的亲情……
——一定不是这样。
盂兰盆节那天,一直在国外探险旅行的游马终于赶了回来。探险家到达机场的时候,快斗正在和弟弟阳斗一起祭祖,按照流传下来的古老仪式一项项去做着。去机场接人这种事情还是怜去做的,再见到父亲时,怜觉得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他了——原因无他,这家伙被晒黑了不止一个度,让人怀疑他不是去冒险,而是去当挖矿的苦力。
“快斗的事情么……就像老师说的那样,小孩子还是别操心我们的事情了。”
男人爽朗地笑着,摸摸女儿的头。
“以及这件事我其实知道。”
“诶?父亲你早就知道了?”
“你也知道你妈有时候脾气就是特别倔啦……苹果吃不?”游马一口咬下大半个苹果,看上去胃口一如既往的好。
“不吃,我不饿。”
“好吧——在他说没事的时候,我就知道一般都有点事。不过不能强迫,毕竟他脾气可比我脾气爆炸多了。越是逼问,估计他越是什么都不说,一意孤行。这种时候他就会变得格外黏人,虽然什么都不说。”
“你变得更强硬一点,说不定妈妈会更喜欢呢。”
“……阿怜我怀疑你在跟我开黄腔。”
“那还是多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教育了。”
回到心塔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而快斗他们则是在更晚的时间才回家。
“喝点吗?”
客厅没开灯,一片漆黑,游马只点了茶几上的一盏小灯。威士忌大概是游马自己买的。
快斗扫了一眼牌子:Black Grouse。
这个一根筋的笨蛋哪懂什么品酒,估计是瞎买的。
“那就给我倒点吧。”
两人一边喝,一边低声交谈。
“你也会做噩梦吗?”游马用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
“怜那家伙说的吧。”
“你这不是很清楚吗。”
“坐过来,游马,别坐在对面。”
快斗盯着坐在旁边的游马看了一会儿,露出嫌弃的表情:“都黑成煤球了,那地方阳光那么毒辣吗。”
“啊哈哈,你就多宽待吧,再怎么说我也白不到你那个程度。”
其实没那么过分黑,只不过是更深一些的小麦色。
快斗顺势倒在游马的腿上,声音听上去有些闷:“最近一段时间应该不走了吧。”
“嗯。”
“在回来之前还想去找鲨鱼,结果他正好忙到脚不沾地了,那我也不太好打扰他。”
“你现在会感到害怕吗?”
“不会。”
“是啊,你是精神足够坚强到面对一切生死的男人,可以独自面对很多事情,背负很多事情,和我完全不一样。”
游马笑着说道,那个微笑让快斗觉得带上了某些裹挟着神性的宁静。冒险家忽然想起了自己很久之前——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时,亲眼注视着快斗死在月球上的那一刻。他哭得狼狈,崩溃的情绪犹如决堤的洪水,迅速摧毁了所有理智。
“我想我没你想象得那么强大。”
“这种话可不像快斗会说出来的呢。”
“但确实说出来了。”
也许是酒精上头了。
游马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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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最近一段时间真的不走了?”
“真的。”
“如果你还在介怀以前的那些事情,快斗,我一直都和你在一起,就算有罪,我也会帮你承担。”
“说这种话……你是弥赛亚吗?”
“诶?弥赛亚是什么?”
“还是不解释了。”
在游马真正地说出那句话的那一刻,天城快斗感到自己的“罪业”似乎终于减轻了些。
“手铐?为什么这种东西会出现在沙发夹缝里?”
“不用猜了,指定是库库尔干的好事。”
“那它是干什么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