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来牢房做什么?”门口立着两位看门狱官,人手握一大刀,长相凶猛、大腹便便。 “两位狱官安啊,今早还见过面呢,您老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语罢,再塞几两沉甸甸的银子给二人。 “通融通融,酉时之约,您可是想起来了?” “哦!是你小子啊!”两人心花怒放,喜滋滋将银两藏起来,打着手势招呼子进去。 “跟我进来吧!”一禁子在前带路。 牢里打上坚实的铁桩,每间牢房不过十平米,摆一枯朽的木床,一床鸭绒被子,和盛饭喝粥的碗筷,看守的犯人皆衣着囚装、手带镣铐,各个无精打采、身形消瘦,零七八碎蜷缩一团。 走上几十米,到内里昏暗潮湿的角落,那便是李账夫被关押的地方。 领路的禁子用钥匙打开锁门的铁链,推开门,让子进去。 “半个时辰,莫超时了!到时我来接你,从后门出去。” “知道了。谢狱官大人了!” 待其走远,子再踏入牢内。 “李先生,你可是受苦了!” “你……你是何人?我们认识吗?”李账夫趴在床上,冻得无力言语,哆嗦着裹紧被褥,眼睛青肿,努力睁大着打量面前之人,全身瘦的可见皮包骨头。 “难道是周掌柜派来取我性命的?也罢也罢,要杀要剐随便吧,也免得我在这受罪了!” “先生误认了,我不过是一过路柳城的行人,并不是那周掌柜的亲信。” “那你找我做甚?” “我此次前来,是想问问先生有关‘黄粱酒馆’账本一事。” “又是‘黄粱酒馆’!若不是入那狼穴,如今怎会让我落得如此下场!关于它的事,我是一刻也不想多说,什么也不想插手管了!”双袖一罢,别过身去,尽是不满与愤怒。 “知道李先生因‘黄粱酒馆’含下大冤,此次前来,其实是想为李先生翻翻这冤案,洗刷那从前的奇耻大辱!” “为我翻案?哈哈哈!”一声冷笑。 “你我素不相识,凭何为我翻案?就你年纪而言,应与我差不多大小,又靠甚与那家财万贯的周掌柜作对?倒是以过来人的经历告诫你,莫作这些自认为的正义之事了,免得如我一样,落个悲惨凄凉、穷困潦倒的下场!” “我当初何不是像你,打抱不平、心思纯洁,竟觉得凭借自己的热血和充足的证据,就能扳倒那高高在上的‘黄粱酒馆’,我从前相信正义,可正义带给了我什么?” “我的热血不过是一腔孤勇,摆脱不了注定输掉的命运。我一个无名无氏的小卒,拿什么跟他们这些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作斗争!我早该认识到这点,若是重来,我再不会做这些无用功的事情,遭罪的不最终只有我一人?” “这样莫须有的罪名,倒不如一死来的畅快,可我也不能就这么一死了之,我还有父母,还有妹妹,还有那些值得我去回报的亲人,我得忍着这些,在这阴霾笼罩的牢里熬过十五年的光阴……我,看不到希望的。” “先生是为囹圄外的家人而活着,可想想,您的家人虽有自由,但每日生活都如困牢笼,水深火热,倾尽家财,一心想着为您伸冤,若您现在不受帮助、消沉堕落,只怕永远都摆脱不开这枷锁了!”见其意志不足,子急忙鼓舞道。 “是吗?他们真是这样吗?怕是公子胡乱编造、哄我吧!多少年的劳苦才培养出个走出固化阶层的文人,而如今却被扣上了这样一个帽子!怕是以我为耻、不想再相见了吧!只是当初那周掌柜与法官皆以家人的性命相要,我还能怎办?” “现在的我,只不过等死。或许死后,某位新上任的官员会为政绩,又或因良知,翻出我这陈年旧案,再叹叹我这草芥人命。” “贾某绝无戏言,所说句句为真呐!” 子将挂于身上的行囊解下,递给眼前颓丧之人。 “这里头都是先生家人托我给带进来的,大家都盼着您早些回去、一家团聚!” 李账夫散开包裹,将里头的物品一一小心拿出。 “这是令尊专托人写的话,和之前的信都是连在一起的,浅浅言语,却是说不尽的担忧与思念。” “之前的信?”李账夫疑惑不解。 “之前何时有过信?我一直以为家人早已对我失望透顶,不愿来牢里见我。” “并不是如此,其实是周掌柜在其中阻挠,不许你们相见,或是怕见面后先生转变态度,又重新起诉,多生事端。这信令尊有买通狱长,但怕是钱财不足,并不放之心上,又或是为谋另一报酬,反倒卖给了那周掌柜吧!” “怎会如此!那爹娘还有妹妹,他们过得怎样?周掌柜曾许诺于我,只要乖乖认罪,便保证我小家衣食无忧。” “那又是唬人的话了!先生作为一家主力,因罪坐牢,不仅一家遭受外人歧视,且生活更是穷苦不堪,为给先生伸冤,已是家徒四壁了,为减轻负担,令妹现今竟打算嫁给那‘欢伯’的二少爷去!” “什么!”李账夫将绒鞋抱在胸口,痛哭涕流。 “那周掌柜竟出尔反尔!我真是天真啊!竟真的轻信了他!” “周掌柜的麻烦是先生带的,平定流言蜚语都还需些功夫,怎会轻易放过先生呢!若是不振作起来,恐怕真如了他的意,反倒将矛头转向您的家人了!” “周佐肖,这人不仁不义、阴险狡诈,又不讲诚信、杀人如麻,与地方官员互相勾结,又和田家赌坊共谋商事,坏事做绝,却稳坐江山、钱权并赚,真是上天不公,上天不公啊!我连自己的家庭都守护不住,要这名声和一肚子的文墨做甚!倒希望能够舞刀弄枪,抽他之血,剥其之筋,以我之血躯还一个安宁!”眼冒星火,怒不可遏。 “李先生精神重新振奋,再有了求生和报仇的欲望,那真是好事!且让我们一同协作,釜底抽薪,将这阴火灭了它!” “贾公子,那我应该做些什么?” “首先想问问你,之前你前去报官,说是有确凿证据,是何证物?” “实际是几本账本。我在‘黄粱酒馆’作账夫两年之久,渐渐也对这里头的勾当了解的差不多。周掌柜每月让我做两本帐本,一用作记账,一用作上交柳城税务部门,以特定的比例每年缴税。他们故意让我在账本里做手脚,于需上缴的另一账本上减少收入、增加支出,因柳城税率分级管理,收入越高,税率自然增加,因此这一行为,实质为偷税漏税。” “收税之人不会检查吗?按道理讲,只是在两本账簿上做手脚,倒是很容易发觉端倪。” “确是这样,其实一环税务局明里都知晓这件事,不过‘黄粱’为缴税大户,这个大客户没了,他们私底下进口袋的银子也就少了!况且就算再被上级发现,也早就找好了‘替罪羊’!” 李账夫无奈摇摇头。 “公子无需怜悯我,我当初就该想到,正因我家境贫寒,周围亲故都为农人,无权无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