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一听大娘在想什么。 姐妹俩已经很久没有说过知心话,或者说她们俩本就没有说过。 大娘在村中七拐八绕,寻了一处无人的树荫下,两姐妹相顾无言。 “你要是没什么说的,我就先回去了。”阮柔坐了一会,甚是无趣,也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来了。 “等等。”大娘叫住人,这次把人喊过来,她自觉不是来服软的。可事实容不得狡辩,谁过得好谁过得差,一目了然的事情。 阮柔便又坐下。 大娘终于撇去了那层不存在的尊严,或许是实在无人诉说,她开始从那场梦缓缓说起。 一开始她把这个梦当做自己最大的秘密,视其为自己改变人生,当上官夫人、过上吃香喝辣的好日子最大的捷径,可是后来,现实证明她错了,纵使换了个人嫁,她的生活依旧没有太大改变。 这些都是阮柔知道的事,她不感兴趣,只问了一句,“你觉得那是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 大娘说不清楚,可她当初那么做,本就认定那是现实。 “或许你就是天生好命吧。”大娘苦笑,“纵使我抢了你的,老天爷也不允许。” 这话阮柔就不爱听了,虽然没人知道,可能有今天,她同样付出不小。 “或许是你压根不值得。” “什么?”大娘愕然。 “依我在宋家的所见所闻,他们不是为了儿子读书什么也不顾的人,若是宋元修没能考中,也不会少了你们一口饭吃。” 大娘恼羞成怒反驳,“你知道什么,是有口饭吃,可男人干不了活,我一个女人一年到头都要下地,你当了将军夫人自然不知道种地的辛苦。” “那也是你自己选的。”阮柔轻飘飘道。 本就处于极端沮丧的境地,便又看见了阮柔嘴角的那抹笑,她再也绷不住情绪,“你以为你又好到哪里去,不过捡了我不要的。” 阮柔不大高兴,立即问,“那铁勇是你想要的,现在怎么样了” 大娘无话,现在铁家两个男人是不需要她下地了,可是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得她来干,还没人帮她带孩子,辛苦程度一点不比上一世少,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一手好牌打成这幅模样。 好半晌,她终于从失神中回过神来,她幽幽问道,“二娘,我做的那个梦,真的不是你使的计谋吗?” 阮柔闻言,先是一征,随后就是不可置信,“你认为我是为了宋家的这门婚事故意算计于你?” “难道不是吗?”大娘终于失去了刚才故意假装出来的平和,她眼中泛着红色的血丝,眼神癫狂,表情狰狞,看着她不像在看自己的妹妹,而更像是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哈哈哈。”瞧着大娘的模样,阮柔却是突然笑了,“你不过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无能。我要是说在你退婚之后,我也做了同样的梦呢?” 这次换成了大娘一怔,她愣愣问,“你说什么?” “退婚后,我也梦见了前一世,我嫁给铁勇,你嫁给宋元修。我成了官夫人,你是乡下妇人。” “原来是真的吗?”大娘喃喃,“那你为什么?” “你又以为我嫁给铁勇是什么好日子,铁勇在外征战多年,我一人在家照顾老小,他却小妾通房不知纳了多少,秦楼楚馆更是去了不知多少次,最后更是用了个上官的庶女给我添堵,你只看见了外人的富贵,却看不见别人的苦楚。” 大娘显然不能理解这些,“可你已经是官夫人,他要纳妾又有什么。” 阮柔顿时觉得刚才说的一切都是废话,如阮大娘这般的人,或许眼里只看得见富贵。 “我还是不懂,为什么你又愿意嫁给宋元修,他明明没什么出息,一辈子都没考□□名。” “能不能考中、能不能当官,本就是人生意外之事,你若单只图这个,如三娘那一般随便选一户富商或者官员,做人妾氏岂不是更妥当。” 大娘不说话了,妾氏的苦楚她也听说过,说得简单,实则被人打死都找不到说理的地方。 “你活了两世,两世都不如意,却偏偏只会把理由扣在别人的身上,怎么就不去想想自己的原因呢?” “我有什么原因?”大娘不解。 阮柔笑,“上一辈子的宋元修,虽然没有考□□名,可他性子纯善,并不弄虚作假,待家人更是至善,想来对你也不错吧。” 随着这话,大娘不禁回忆起了很久远的事情。 不可否认,宋元修是一个好人。除去没有考□□名,身体孱弱不适合下地干活之外,他果真处处体贴,家里的家务活,他能做的都自己做了,带孩子也和善,一双儿女都喜欢跟他在一起玩耍。可,人好有什么用呢,没钱就要过苦日子。 阮柔接着道,“这一世,铁勇没有当上大将军,可他去军营辛苦几年,家里盖了新房,置办了田地,生活不说多富贵,至少吃喝不愁,你又在埋怨什么呢?” 大娘立即愣住。 是啊,她在埋怨什么呢。 对了,她在埋怨铁勇没有当上将军,没能给她想要的将军夫人头衔,没有锦衣华服、仆从侍候,她埋怨宋元修考中了秀才举人乃至成为了县令,让她彻底被二妹压的不得翻身。 如此,又有什么好的呢。 “那场梦,真的不是你做的吗?”大娘再次发问。 “不是。”阮柔再次摇头。若说方才只是嫌恶,现在倒有些可怜,一个压根看不清自己和周围的人,硬生生把自己作成了如今这幅模样,恐怕一辈子都走不出来,这便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你撒谎。”大娘坚定下了结论,时至今日,难道要叫她承认自己见钱眼开还看走眼,错失了真正的珍宝,倒不如将一切全归在对方头上,是她看好宋元修故意使计让她做了那场梦,稀里糊涂的退婚,是她强夺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一起。 只有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