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细处再过了一遍, 确认没有问题,阮柔开始当着五丫的面唉声叹气。她并不打算直接教五丫去说什么,话语太明显反倒容易被人看出来, 只能她在旁引导,其他的让五丫自己去想去说。 不一会,五丫被勾得开口询问,“娘, 你为什么叹气啊?” “唉,娘就是担心你和小六, 若是娘不在, 你们俩可怎么办啊。” 五丫顿时惊慌不已, 眼看着又要哭出来,“娘,你不要死好不好。” “唉, 五丫, 娘也没有办法, 村里的大夫看过了,还能怎么办呢, 总不能去找镇上的大夫吧, 哪有那么多钱。” 五丫却是忽然亮了眼睛,“那就去镇上看,总有大夫能治的。” 阮柔只是摇摇头,不说话。 五丫默默下了床, 一声不吭往外面去,她要自己想办法,救娘亲! 她先是出门去找了自己的亲弟弟,田家小六。 娘亲已经病了几天, 小六却依然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跟堂兄弟们玩得开心。 往常,她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可此时,她胸中却似有一股无名火,烧得她失去理智,当即冲了上去,将小六从一众堂兄弟中带走。 “三丫,你干嘛呢。”小六不满嘟囔,好在没有直接动手。 他一直叫她三丫,就跟其他堂兄一样,可他们明明是亲姐妹,他该叫她姐姐的,以往三丫不在意,现在却只觉得刺耳极了。 但她顾不得这点小事,而是开门见山,“小六,娘生病了,你知道吗?” “知道啊。” “知道你还不去看看娘。” “我看有什么用,大夫不是来过了吗?” “大夫说治不好。”五丫抿着嘴。 小六一愣,“治不好是什么意思?” “就是娘要死了!”五丫终于吼了出来,那股一直憋着的、无法诉说的愤懑埋怨和委屈一起倾泻而出。 “要死了?”小六跟着喃喃一声。 虽然还小,可死是什么,小六是知道的。 他没有爹,就是因为爹死了,小六见过村中有人举办丧礼,死就是永远不会再出现,跟着葬进一个大大的木盒子里。 “那该怎么办?”小六问,他不想没有娘,虽然这个娘平时接触不多,可至少,他还是有娘的。 之前其他伙伴只会嘲笑他是个没爹的孩子,若是娘也去了,是不是他就成了一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 小六不知道,更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办。 “只要给娘请大夫就好了。”五丫眼中闪现着星光,似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不是说大夫没用吗?” “那是村里的大夫不行,只要能请到镇上的大夫,娘肯定就好了。” 是这样吗,小六疑惑的挠挠脑袋,“那我们要做什么?” “我们去求爷爷奶奶吧,只要他们同意,娘就不用死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就是知道。”五丫也说不清自己怎么知道的,可她就是知道,也愿意去做。 “爷奶会打人的。”小六有些害怕。 “你就说去不去。”眼带威胁。 小六很快应了,说不清是为了那眼神里的威胁,还是什么其他担心之类的。 两个小人儿嘀嘀咕咕商量了一阵,由小六打头阵,五丫在后面配合。 当天午饭,小六扒着碗里的饭,结结巴巴开口,“爷奶,我不要娘死,你们给她请镇上大夫来看看吧。” 一刹那,屋内屋外的眼神齐齐汇聚在他身上。 田老太只觉得耳朵似乎听错了,重复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要娘死,你们能不能给她请个镇上的大夫。”语气弱上很多,磕磕巴巴。 尽管如此,田老太依旧不爽快,当即质问,“谁教你说的这些话。” 口中这么说着,眼神却不由自主瞥向灶房处的五丫。 五丫见状,放下碗,蹬蹬小跑过来,二话不说,直接给所有人磕了个响亮的头。 “爷奶,大伯大伯娘,二伯二伯娘,四叔四婶娘,求求你们了,求你们再给娘看一看吧,娘可以好的,娘一定会好的,以后我和小六当牛做吗报答你们的恩情。” 闹腾的声音有点大,阮柔在屋内自然也听见了,心下十分触动。 其实她没想着五丫能做到这个地步的,她个小小稚童,能做到这步田地,难怪原主会因此心有怨气。 侧耳细听,原主的儿子小六可能也被吓到了,跟着跪下来,结结巴巴重复着一样的话。 一对儿孙如此作态,可想而知,田老头田老太会如何生气。 当即,她再也等不下去,勉强撑着身子下床,一步一挪,出了屋子,艰难来到堂厅。 期间,堂厅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大,她没能仔细听,只大概明白,是田老太发飙了。 阮柔七分真,三分假,好不容易挪移到堂厅处,远远的,田二嫂就瞧见了。 屋子里一团乱,田二嫂见状,思及平素两人关系还不错,连忙出来把人搀扶进去,“贞娘,你身子还没好,怎么就起来了。” “我来看看五丫和小六,别惹了爹娘生气。” “唉。”田二嫂轻叹,是已经生气了。 进得屋来,阮柔才终于见到这幅场景。 只见得两个孩子并排跪在地上,田老太在一旁拿着鸡毛掸子,毫不客气的往两人身上抽打。 五丫到底大两岁,又想着是自己起头,连累了弟弟,当即将人护在怀里,自己一个人承受了大部分的鸡毛掸子。 远远的,已经看见她手腕上已经有了几道青紫色的长痕,在细瘦的胳膊上格外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