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养心殿, 祝太医擦擦额头上渗出来的汗,心内直发苦。 好东西招人眼,他却没想到, 竟连坐拥天下的皇帝,都对这药液上了心,甚至垂涎到挪用给三公主救命的药液。 这下可好, 他该怎么跟三公主以及温贵妃交代呢。 正愁苦见,后方有脚步声传来, 似乎颇为焦急的模样,他有些纳闷, 皇宫内谁敢这么没规矩? 一回头,却见是皇帝身边的内侍公公,脸上对着讨好的笑,“祝太医, 你这走得可太快了。” 两人都清楚方才发生了什么,祝太医便也没说话。 “祝太医, 你救助三公主有功, 皇上特有赏赐。” 瞧那公公得意的模样, 祝太医清楚, 这份赏赐绝对不会少,也是, 救人是假, 封口是真。 接了赏赐,他将方才的担忧掩去, 思索怎么弥补药液的缺失。 报损失当然是不可能的,如此珍贵的东西,若丢在他的手上, 他的小命也不用要了。 那么,就只能补上那滴药液。 找南疆的玲珑姑娘?不行不行,他连连摇头,太过大张旗鼓,容易被发现。 思来想去,最后留在他脑海里的,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以假乱真。 最简单也最冒险,剩下的两滴药液都在他手上、由他保管。届时给三公主服用定然也会有他出面,绝不会经过第三个人的手,可以说大大减少了其中泄露的风险。 但是风险依旧存在。 三公主如漏洞的气球般,正需要药液的效力去补充,一旦用了假的东西,届时三公主的身体没有好转,他没办法交代。 “唉。”回到太医院,面对诸位同僚,祝太医依旧不敢显露出自己复杂的情绪,拎着皇帝的赏赐,还得装作一副兴高采烈、十分兴奋的模样。 等回了家,家中老妻和一双儿女都十分高兴,他却始终提心吊胆,夜不能眠。 第二天一早没敢惊动任何人,他悄悄起身,往装了药液的瓷瓶里加了浅浅的一滴清水。 二者毫无异样的融合在一起,光是用肉眼去看,压根看不出任何异样。 祝太医这才敢放心,继续揣着瓷瓶去太医院上衙。 一连几天,他都没让瓷瓶离开自己的视线,七天过去,终于到了三公主再次服药的日子。 他胆战心惊去了广阳宫。 这一次皇上并没来,而是由温贵妃主持,三公主斜坐在内间塌上。 “劳烦祝太医了。” 初闻这句话,祝太医这就是摇头,“微臣的本分。”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想错了,因为温贵妃说的并不是这一茬。 “药液可保存完好,给本宫看看。” “是。”祝太医献上瓷瓶,唯恐被瞧出什么不对来。 好在温贵妃并不懂医,得到心心念念的药液后,她当即不再等待,动作十分轻巧地倒出一滴,小心服用。 祝太医看的瞠目结舌,随即狠狠低下头,恨不得假装自己没看见刚才那一幕。 这可怎么办,低头的祝太医脑门在此抑制不住惊慌。 这算什么事啊! 一共三滴药液,三公主服用了一滴,然后皇上用去一滴,他又掺了一滴假的。 那么,温贵妃相当于用去半滴,如果不出意外,剩余半滴都是三公主的。 简单的算法搅得他脑门发紧,鬼知道一滴半药液对三公主的身体能起到多大作用,治不好是肯定的。 想到此,他也不敢躲了,直愣愣看向温贵妃,要求一个解决的办法。 “祝太医,现在给茯苓看诊吧。” 一句多余的话都没多说,祝太医却接收到了温贵妃的眼神示意,那还叫他放心的意思。 祝太医松一口气的同时,不觉心头微凉,皇家,果然是最会吃人的。 这一幕插曲过后,接下来的一切日常,一滴药液下去,三公主的神色未见明显的改变。 她明显有些着急问,“祝太医,怎么这次效果没有以前好了。” 祝太医立时诌胡话,“启禀三公主,但凡用药,都有个过犹不及的道理,一般,第一剂药的效果是最好的,后面再次服用依旧有效,只都不如第一次明显,三公主且耐心等待药效发挥作用。” “噢。”三公主可不懂这些,听了太医的话,毫无怀疑,心情十分美妙大肆封赏一番,客气将人送走。 临走之时,温贵妃也没忘记送上一份礼物。 圆满糊弄过去,祝太医此刻甚至没了先前的担忧,左右他什么都没做,不过听从主子的吩咐,何过之有呢。 等服侍三公主用完第三滴“药液”,祝太医彻底没了顾忌,只当没这回事,渐渐也心安理得,反而能睡个好觉。 ————- 然而,世上的事情,但凡发生,必定留痕。 皇帝作为整个慕容王朝的主子,在皇宫内,一言一行皆有人员随行记录,太医请脉更是三日一日,无事从不间断。 和院首这一日恰巧轮到给皇上诊脉,原本人上了年纪,脉象会渐渐虚浮,之前皇帝也确实如此,故而他每次汇报都得小心翼翼。 最近几次却全然不同,原本虚浮的脉象再次变得稳健有力,仿佛年轻了好几岁,甚至身体的一些亏空都被弥补上。 和院首百思不得其解,想不明白原因也就没敢报,只私底下暗自琢磨,还悄悄拉了几个同给皇上诊脉的太医一起。 结果,彼此一对,才发现原来大家的诊脉结果都一样,想法也一样,都不敢直接上报。 如此说来,一个个只觉得松口气,起码众人一起,脉象总归没问题。 那么,为何皇帝的脉象会变好呢,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吃了什么大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