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家阿萝如此心细如发,滕屠夫心中一紧,飞快开动脑筋,传音空悟。 空悟一一记下,努力整理好表情,故作高深道:“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后山这位施主一朝顿悟,对诸般佛法颇有见地,寺内极为重视,特命贫僧好生照看。” 阎神婆无所谓地点点头,她就是觉得奇怪随口一问。 见后山越来越近,半山腰处依稀能看见一个老头儿的身影,她立马将这点小事抛开,琢磨起等下见夫君师父的事来。 听地下那些女鬼说,老人家都喜欢柔顺听话、勤劳持家的儿媳妇,虽然这些特质跟她都半点不沾,但不妨碍她装一下。 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事到临头还是微微忐忑,希望能得到夫君这位师父的祝福。 “别紧张,我师父人很和气,肯定会喜欢你们的,他其实早就盼着我带你们来看他了。” 察觉妻子的后背下意识绷得越来越直,滕屠夫心疼极了,偷偷握紧她的手,附在她耳边小声安抚。 “嗯,我会好好表现的,争取讨师父他老人家欢心。”阎神婆悄悄保证,一副即将见公婆的小媳妇情态。 滕屠夫第一次见妻子这般,心中一荡,手指挠挠她手心,阎神婆挠回去,两人相视一笑,粉色桃心从四只眼中呼啦啦飞出。 恨不得自戳双目的空悟:“……” 习以为常的姐弟妹三人:“。” ** 走完一段山路,一行人顺利抵达半山腰,老远就见,前方有个身着米色居士布袍的老人,背对他们而立。 没有想象中的老态龙钟,体型微胖,大约是听到几人走动的声音,老人家回眸一笑,脸圆圆的,眯着眼很慈祥,像极了鹤行镇上最常见的富家翁。 阎神婆的紧张感一下消退不少。 虽然本人跟她想象中白发苍苍、肤色黝黑、一身腱子肉、目光犀利隐含杀气的老屠夫不太一样,但看起来格外和善,大家应该会相处愉快。 她拿出来之前神魂离体,自己看着自己练习多日的标准儿媳妇笑容,眼角弯下,嘴角提起,角度力求精确到毫厘不差。 再加上她让擅长打扮的女鬼修了眉、上了妆,七分英气三分懒,变成了七分温婉三分甜,此时此刻,这张脸可谓极具欺骗性。 普玄方丈近距离见到阎神婆,礼貌快速地打量完毕,忍不住暗暗点头:徒弟虽然叛逆,找媳妇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此女额头明阔,说明心胸豁达,眼神清正,意味着行事坦荡,手上有薄茧,一看就是贤惠持家的好女子,堪为良配。 就是太容易害羞了些,脸蛋一直红红的,不过这也不算什么缺点,徒弟自己喜欢就成。 万事不走心、干坏事坦坦荡荡、刻意搓出茧子、让血液聚集在双颊的阎神婆:√。 ** “翁媳”相看两满意,殊不知,乔装过后的普玄方丈一回首,滕屠夫和两个女儿当场被雷劈中,外焦里嫩。 怎么说呢,如果你不知道他是个老和尚,可能还没这么违和,但他们偏偏知道啊! 也不知方丈他老人家从哪儿弄来一顶假发,又长又密,扣在头顶上像白白胖胖的馒头加了个黑盖,相当辣眼。 滕云淡也看呆了,仔细辨认一番,之前遇到的是这位老人家没错。 思及老人家捡到他爹,养大他还传授他一身养家糊口的屠夫手艺,他心里感激又亲切,扬起灿烂的笑脸第一个冲上去打招呼。 “师祖好,您头发长得真快,保养得可真好,我差点没认出来,哈哈。” 普玄方丈略微紧张:哎呀,那不是你爹交代了,让我这个老屠夫好好打扮一下,不能露出破绽嘛。 该不会用力过猛,打扮过头了吧? 知师莫若徒,滕屠夫及时传音普玄方丈,“师父,淡定,这样就挺好,继续保持。” 普玄方丈心中大定,拍拍滕云淡肩膀,尬聊,“好孩子,你这个子窜得更快,比上次见似乎高了半头。” 目光扫过他头顶隐隐凝聚成龙形的紫气,又感慨又忧心。 没想到沧海界濒临大难,气运之子竟生在徒弟家,难得这孩子心性赤诚,可惜肩上的担子太重,不知道他日后扛不扛得住啊。 刚见面,暂且还不到说这些的时候,普玄方丈将视线从那条初具形态的紫龙上收回,看向徒弟的两个女儿。 滕风轻迎上老人家慈爱的目光,身上直起鸡皮疙瘩,脑子里闪过一句:看个屁,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开玩笑,任哪个坏事做尽的魔圣被佛法高深的老和尚这么使劲盯着,都不可能心平气和。 她可没忘了,当初就是这群臭和尚一脸伪善,和那群臭道士一起逼得她爹为苍生出手,跟她娘同归于尽。 不过,归宁寺的和尚们下场也挺惨,被痛失阎君的黑夜白日两位大人率恶鬼血洗,普玄方丈以身证道,哎。 思及前世种种,心情 不由发沉。 她迅速冷静下来,脑口分离,嘴上温温柔柔、恭恭敬敬问候了声:“风轻见过师祖。” “好,你也是个好孩子,听说你孝敬父母,爱护弟妹,最是温柔稳重,乖巧懂事,辛苦你了。” 这都是空悟告诉他的。 这么些年了,明知道爱徒根本不会回寺,他还是让人月月准时去催,不就是为了看看这一家子过得如何,听听他们的温馨日常吗? 不得不说,有时候连他都佩服这个徒弟,佛子的身份说扔就扔,一身功德说不要就不要,跑去凡间当屠夫,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开心自在,真是混蛋得让人羡慕啊。 滕风轻没想到会被夸,垂眸含笑,似是不好意思了,其实眼底好意思得很。 普玄方丈欣慰地颔首,适时地看向骑着鹅东张西望的滕幼可,滕幼可察觉,回头和他隔空相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