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
“请成为为我披荆斩棘的左膀右臂,只属于我一人吧。”
好俗的台词。莱米心底嘲弄一晒,这听起来不像在买下一个可有可有的物品,而是请求谁成为她裙下的骑士。
真是,一个假得他都要笑出声的梦啊。
他稍稍眯起眼,不费力气地托起她看着无比脆弱的指尖,垂眸如一条暂时愿意匍匐在人类脚下的狼犬那般,在她手背上落下一个轻如水鸟点过湖面的吻来。
幻境中时间的流速与现实不同,梦中的日夜斗转放于现实之中可能不过一瞬。
人类女性柔软的手掌轻轻拂过他的额头,因过近的距离,莱米能够轻易地嗅到她身上特有的香味。
与印象里总是混杂着伤药特有的苦甜的她的气息不同,于此作为贵族千金的她身上几乎嗅不到伤口的血腥味。唯一受过的伤大抵也拜他所赐,因未戴手套而被他的弓弦割伤。
她对他的态度与现实中如出一辙,但又在细枝末节处显得更为纵容。
只是闭眼在装睡的莱米缓缓睁开眼睛。
“吵醒你了吗?”
蓦然与短弓褐绿的眼眸对视,她舒眉微笑起来,原本轻柔地抚过他毛绒绒发顶的左手抬起后,转而伸向他鬓角处长至下颌骨的碎发。
她垂眸地替他将那缕过长的苔发别至耳后,询问他意愿语气缓慢而温和:“今天想要我怎么安排?箭术练习?还是去栖息所进行保养会比较好呢……”
即便是在如此柔情蜜意的氛围之下,枕于她双膝之上的短弓仍然眼神冷淡。
是了,就是这一点……微妙地让他感觉到不快。
她是主人,是他的持有者,是他绝不会违抗的契约者。作为人类所有物的人形甚至连下仆都算不太上,只要她抬起下巴,哪怕说出让他逆转脉血当场自刎的话,他也得顺从地照做。
然而她却用认真又缓和的语气问:你想要做什么?
他抬眸,黯淡无光的眼瞳中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脸,她每一寸神情的细节。
好瘦的膝盖。莱米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思绪微妙地偏移了一瞬。
感觉用力点的话,用手就能握碎。
“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想的话。”他以他一贯毫无波澜的语调答道,捆于左腿的短刀咔嚓出鞘,他反手握住后迅速地抵上她肌肤最薄弱处的动脉。
老旧的刀锋无损他杀意的凛冽,他的右耳仍然维持着碎发被别至耳后的模样,对她给予的虚幻温情以刀口相逼回馈。
他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来梦里的她笑起来的模样,她用食指亲昵地点着他的额头,比起主人对她的武器,更像是长姐对她无可奈何的胞弟。
……倒是一如既往地因为他的长相误认为他仍是未成年的孩子。
“你知道吗?”
躺于她膝上的少年透过她慌乱的脸直视藏于这双黑眼睛后的巨大妖瞳,温热的泪滴在他的脸侧,刀口斜切镶入单薄的皮肉之中,他毫不犹豫地抬手割断这节脆弱的细颈:“我最讨厌做梦。”
自从母胎内分娩而出开始,名为短弓莱米的轨迹便与这段幻梦截然相反。
弃如敝履的灰血评定,以及是不易上手的弓箭类人形,他早早地就在筛选中被剔除,就连被摆上橱窗供人轻蔑地鉴赏评定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接受被销毁的命运倒也不错,可人形天然地拥有比任何生物都要强烈的求生欲。
从未有这么一双手叹息般地拂过他的额前,请求他成为她的剑,她的盾,成为只属于她的所有物。
梦境的出口,开启门扉的钥匙,他从握住她向他伸出的手的那个瞬间,便已知晓。
幻境撕扯着消却,人类女性柔软的膝枕,她身上散发而出的气息,一瞬间全都离他远去。
枯枝腐朽的潮湿气息裹挟着一股强烈的酸气,横蛮地灌入鼻腔之中,莱米睁开眼,原本缠绕于他身上的骨爪像是受惊一般畏缩着退去。
“醒了?”
与他一同醒来的还有结罗,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长刀的声音听起来仍然轻快无比。
“嗯。”莱米皱着眉不耐地挥掉残留在衣物上的黏液,“她还没醒吗?”
“再给老师多一些时间吧。”结罗摇摇头,徒手撕下仍然咬在她脚踝上的那只骸骨利爪,随后翻出她腰包里的绷带,缠上她的踝骨做紧急包扎,“歌黛女王的侵蚀速度很慢,哪怕我们暂时无法变回原形,也足够应付目前的情况。”
处理好她的伤口后,蓝眼的长刀起身站到短弓的身旁,活动了一下胳膊:“在老师醒来之前,或许我们可以再聊聊天?”
“比如?”莱米睨了他一眼。
结罗并不畏惧短弓醒来后格外阴郁的眼神,他笑眯眯继续道:“比如你刚才做了什么梦。”
“原来你想问这个。”闻言,莱米嗤笑了一声,扯了扯嘴角,“噩梦罢了。”
话音刚落,长刀便没忍住似的,噗嗤一声笑出来:“噩梦吗……”
人形之间天然不会去戳穿对方话里嗅到的味道,结罗的笑没能让莱米动摇神色,他紧接着话锋一转,直视长刀靛蓝的双眼:“那你呢?”
“告诉我,你刚才透过真实之眼,看到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