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在某种情绪之内,直到听见这一声唤,方回过神来,停下脚步,眼中晃过一丝神魂未定的惊慌之色。
“你不忍我被这世道所改,那你自己呢?”沈星遥扶着他双肩,定定凝望他双目,问道,“你确定要为了我,变得面目全非,再也不是原来的你吗?”
“自我对王瀚尘出手那时起,这条路便再难回头了。”凌无非心绪烦乱,目光略显躲闪。
“我记得最初在玉峰山遇见你时,你还在调查你爹当年遇害之事。可不知从何时起,我们所做的一切,便都是为了我的身世,我的期望。好像突然之间,你我便都忘了,你从何而来,要去何处?你心中本有所求,亦有抱负,原是身在高处,却因我而割舍。从前我未留意,也不曾深想,如今看你这般,却越发惶恐。世人眼里,你是凌皓风的儿子,惊风剑传人,而你真正的身世,也是钧天阁一脉至今,唯一一个白家的血脉……当真要为了我,不顾一切,再也回不了头吗?”
“所以你不让我杀卫椼,也是因为这个?”凌无非目有恍惚。
“适才我见你使出惊风剑,便知单论家传之学,我绝非你的对手,”沈星遥望向他的目光,充满疼惜之色,“你也曾有你的骄傲,却受我牵累,一步步走到今天,我真的好后悔,后悔当初为何不听秦掌门的劝告,非要留在你身边,早知会是这种结果,我就应当……”
她未说完这话,便被凌无非一把拥入怀中。凌无非眼中流露出欣慰之色,在她额前轻轻一吻,柔声说道:“我答应你,从今日起,不论做什么,都会三思而后行。你也不必惶恐,更不必为我委曲求全。是我带你走下昆仑山,到这浊世饱受飘零之苦,若不全力相护,又怎对得起我对你的承诺?今日之事,到此便为止了。还得早些下山,设法解除五行煞才是。”
言罢,他忽然像是想起何事,从怀中掏出一只白瓷小瓶,递给沈星遥。
“这是什么?”沈星遥愣道。
“七日醉的解药。”凌无非道。
“所以你刚才上山,是为了找这个?”沈星遥问道。
凌无非点头,展颜一笑。
沈星遥接过小瓶,眸中仍有顾虑之色,却被他一把揽过腰身,拥在怀中,向山下行去。
“这五行煞虽不致命,却也不能放任不管。”凌无非收敛笑容,正色说道,“那个叶惊寒,每次出现在你面前,都会带来麻烦,我可不放心他,还不如自己亲自去一趟看个究竟。”
沈星遥望了他一会儿,略一思索,只随意点了点头便别过脸去。凌无非见她这般,仿佛猜到她在想什么似的,唇角微微一挑,松了搂着她腰身的手,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沈星遥惊道。
凌无非挑眉一笑,却不回答,就这么抱着她,径自走下山去。
二人下山以后,直接便绕开了黎阳,转而去了附近的小村庄。适逢黄昏,得到一户好心农家的收留,便暂时住了下来。到了夜里,沈星遥坐在床沿,看着手里那瓶七日醉的解药,沉默不语。正逢农家老妇端了茶水到门前,凌无非上前接过,对那老妇道了声谢,回头放下茶水,又看了一眼沈星遥,等到老妇走远,方在她身旁坐下,问道:“你是不是觉得,白天还有话还没说清楚?”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沈星遥抬头望了他一眼,眼中隐有不悦。
“你放心,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凌无非搂过她肩头,柔声说道,“今日差点对卫椼动手,是我一时冲动。但同样的事,往后不会再发生了。”
“我知道了。”沈星遥点头,目光依旧黯淡。
“其实你真的不必想太多,”凌无非道,“我今日的处境,并非受你连累。如今种种线索都足以说明,当年旧事与你我皆有关联,走到这一步,绝非偶然。我不是说过吗?从前那么多年我都不曾想过,今生今世能有幸遇上你。说不好,这缘分早在多年前便已注定。既是上天所赐,为何不好好享受,而要瞻前顾后?”
沈星遥听到此处,抬眸望了他一眼,却不说话。
凌无非微微一笑,托起她拿着药瓶的手,道:“这七日醉的滋味,我可是尝过的。解得越迟,药性滞留便越久。不过这样也好,免得每次遇上何事,你都冲在前面,让我担心。”
听到这话,沈星遥默默白了他一眼,打开瓶塞,将瓶中解药一口灌了下肚,随即将那白瓷小瓶掼在他怀里,道:“早该想到,你每次都是这副德性。也罢,看在你今日及时赶到的份上,不同你计较。”
凌无非闻言一笑,低头轻吻她额角,在她耳畔柔声道:“谢谢你。”
沈星遥闻言愕然,却已被他吻上了唇。
这一吻虽只是浅酌,却悠远而绵长,末了,他抵着她的额头,柔声说道:“我本非完人,却被你说得千万般好。虽不知往后的路还有多少坎坷,但此刻有你,已足够了。”
沈星遥心下动容,靠在他怀中,双手绕过他腋下,在背后环拥,久久不愿松开。
农家宅院,比起客舍,自是简陋许多。那老妇将唯一的空房腾给二人,也不便过多要求什么。好在二人先前便已十分亲密,也不在意这些,到了夜里便和衣相拥而眠,很快入睡。谁知后半夜,沈星遥胸中五行煞又发,好不容易缓和,却已出了一身大汗。她疲惫至极,疼痛过后便又昏睡过去。凌无非摸了摸她额头,轻手轻脚爬起身来,从行囊里翻找出干净的衣裳给她换上,因恐她伤痛再次发作,便侧躺在她身旁陪了半宿,再未合过双眼。
这半个夜晚,借着照入窗隙的细碎月光,他始终望着她,自相识以来的种种画面,不断在脑中回溯,不自觉便露出笑意。在玉峰山脚下河边初见的那一幕,在眼前停留许久,挥散不去,竟好似昨日发生的事一般。
他微阖双目,回想当时心境,只记得那日他往玉峰山去,打算寻个船家渡河,忽然察觉有人看着自己,他先疑心是否是这一路疏忽,未曾察觉跟踪,然而扭头望去,却见不远处的茶棚里坐着一名如同画中仙般的女子,不自觉便露出微笑。彼时初见,映在脑海中,只如一张画卷。
因缘际会,原以为,不过萍水相逢,走到今日,却已是刻骨铭心。
凌无非伸手,轻抚眼前熟睡之人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