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他又安抚了几句,得知沈星遥正在柴房里看着齐羽,便寻了过去。到得柴房门前,才刚推开门,便听到了齐羽猖狂的笑声。
齐羽被五花大绑扔在屋角,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蓦地抬起头来,一见是凌无非,便讪讪笑道:“你也来看笑话?”
“做这些事,你能得到什么?”凌无非问道。
“我能得到什么?”齐羽冷哼一声,“为何要说与你听?像凌兄这样生来高贵,不知生民疾苦之人,当然是目空一切,又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凌无非目光始终平静,听完他的话,沉默了片刻,忽然走到他跟前,单膝蹲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笑着问他道:“我很好奇,像你这样的人,是不是打小心里便觉得,皇帝每天都扛着金锄头在种地?”
“你不必讥讽。”齐羽冷着脸色,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很多死在江明手里的弟兄,都是你共事多年,对你深信不疑之人。”沈星遥道,“不管你有什么计划,看到他们因你而死,心里便没有丝毫愧疚吗?”
齐羽一听这话,当即露出轻蔑的笑:“二位总不会要同我说,活了这么些年,走南闯北,手底下却干干净净,一条人命也没有吧?”
凌无非闻言轻笑,也不同他置辩,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一旁。
“凌无非,贪图美色必有代价,”齐羽说道,“你与这妖女为伍,怙恶不悛,终有业果。”
“行善获福,行恶得殃。”凌无非道,“不论善缘恶业,你还是先尝尝自己的果吧。”言罢,便即拉着沈星遥走出柴房。
“你好似从来都不在乎别人骂你。”沈星遥一面锁上柴房的门,一面说道,“适才齐羽对你妄加揣测,恶言相加。你分明不是他所说的那种人,为何不反驳?”
“人人都只会相信自己所认为的事实。”凌无非满不在乎笑道,“他与我非亲非故,爱怎么想便怎么想,我又不在意。”
“不,你在意。”沈星遥走到他跟前停下,直视他双目,道,“你若真不在意旁人的看法,这么多年就不会一直小心谨慎,也不会藏拙,还偏偏选择在玄灵寺被困之时展露家传绝学。你分明什么都在意,却为何……”
凌无非微微一笑,伸出食指,轻按在她唇瓣,见她目露愕然,又凑近了些,在她耳畔柔声说道:“我最在意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你。”
沈星遥略一蹙眉,正要说话,却听得身后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哥哥姐姐,那个威胁我爷爷的人,是被关在这吗?”
二人闻言,俱是一愣。凌无非立刻意识到二人这颇为暧昧的举动让小孩子看见了不好,便忙放下了手,向旁走开两步,扭头一看,见梁荇语仍抱着那把野花,站在二人面前,一双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甚是天真。
“小妹妹,里面那人坏主意可多了,你得离他远点儿。”沈星遥冲梁荇语莞尔一笑,柔声说道。
“那就是在这咯?”梁荇语歪着头朝窗口看了看,却因窗扇半闭,什么也没能看清,不由失望道,“听叔叔伯伯们说,这次双方交手,分舵伤亡不少……要不是有姐姐在,只怕都要全军覆没了。那个姓齐的,真是坏蛋!”
“他会有报应的。”凌无非安慰道。
梁荇语点点头,低头看着怀里的野花,不时朝沈星遥偷瞄几眼,过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挺直腰身道:“我听爷爷说,外面有很多人都说姐姐是坏人,可这一次,姐姐却救了我们这么多人,外面那些人的话,都不可信。”
“谢谢你。”沈星遥被梁荇语这一番天真的言语所感染,不由露出笑意。
“那……上次小语离得太远,没能看清姐姐的样子,”梁荇语咽了口唾沫,显然是为了缓解紧张,“这次总算看见了,真像他们说的一样,姐姐你好漂亮啊!”
沈星遥闻言,不觉一愣,忽地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从不知害羞为何物的她,竟变得不知所措,拘禁了起来。凌无非在一旁看着,也颇为意外。他怎么也想不到,令她流露出这般小女儿情态的,竟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女孩由衷的赞美。
“你叫什么名字?”沈星遥仔细打量梁荇语一番,良久,方开口问道。
“梁荇语。参差荇菜,左右采之。解笑亦应兼解语,只应慵语倩莺声。”梁荇语说完自己的名字,还认认真真列出来处。
沈星遥瞧着她这副模样,不觉动容,良久方道:“谢谢。”说这话时,神情颇为凝重,一刹那间,蓦地便回想起了这一年多来经历的种种劫难,慨然不已。
“那,这个送给你。”梁荇语腼腆笑着,将怀里的野花递给沈星遥,不等她说话,便踏着小碎步飞快跑开,也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别的缘由。
沈星遥呆呆看着手里的野花,脑中空空如也,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你看,白璧求善价,明珠难暗投。”凌无非对她笑道,“只要不放弃,总有人会愿意了解你。”
沈星遥看了看他,仍旧不说话。
“不过,”凌无非话锋一转,道,“为何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害羞。偏偏一个小姑娘夸你几句,就突然连话也不会说了?”
沈星遥咬了咬牙,抬手打向他肩头。凌无非微微侧身避开,见她另一只手也拍了过来,便忙跑开。沈星遥哪肯放过他?立刻便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