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阵阵之下,萧晚姝睁开了眼,想起方才的梦魇依然觉得心惊肉跳,额头冷汗密布。
时及季秋,雨水平添了寒气,叶子枯黄颓败了几许,被雨水打落在地。
她死之前以为自己会下地狱,竟没想到竟又重新回到了从小长大的地方,半山腰的洛谷村。
刚要出去寻萧瑜的时候,就看着萧瑜正撑着一把油伞,身旁跟着个人,俩人说说笑笑,一步步往院中走来。
每走一步,每一步看到她脸上洋溢的笑意,她都觉得触目惊心。
萧晚姝呆站在屋檐下看她。
宋晏冲她莞尔,走到屋檐下伸手挽住了她。
她愣了下,低头看到了她那双白皙如玉的手,上辈子就是这只手亲手将那把断了的金簪插透了谢墨沅柔软纤细的脖颈。
萧晚姝眸光暗了暗。
萧瑜看出她的怔楞:“晚晚,想什么呢?”
“没什么。”萧晚姝假意不识,淡道:“这位是?”
萧瑜与上一世一般介绍着:“她叫宋晏,方才我没带伞,这小丫头人善良,性子也讨喜,把我送回来了。”
她想起上一世就是她送母亲回来的,那这时应当是天下刚平,赵子翊继位,为了树立仁慈之名,应当已经将前朝妃嫔已经安置妥当了。
母亲萧瑜也就在这时,得知了此事,赶巧有支刚护送妃嫔回来的锦衣卫,被萧瑜碰到了,不知萧瑜如何说动那锦衣卫。
只记得他们将信件和信物看过没问题之后,呈给了裴景逸。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宋晏是听到了母亲对锦衣卫说了什么,才这般讨好她们?
这绝对是最大的可能。
无论是哪种结果,既然来了,就挡不住了。
萧晚姝笑意盈盈,反握住了她的手,姿势亲昵:“晏姐姐,去屋里坐坐?”
宋晏果真善于言辞,到了家中,她从头到尾夸了萧晚姝,又转头对着萧瑜一顿夸。
言之如蜜。
听得萧瑜有些云里雾里,似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热拢的小姑娘,喜欢的不行。
告别之时,萧瑜没什么好送她的,从屋内拿出自己晾晒的腊肉还有一些草药递给她。
“这肉是自己家晾的,这草药也是自家亲彩的,风寒之症最是好治。”
宋晏走的时候,秋雨方歇,地面上还湿漉漉的,俩人送到门口,宋晏回赠给萧晚姝一个白玉簪,虽不是很通透,可也价值几十文。
萧瑜推脱。
宋晏强塞在萧晚姝手中:“我看着姝妹妹头上素的很,生的又姝丽,最趁这个簪子了。”
看着落在手中的簪子,萧晚姝眼角不自觉抽了抽。
宋晏走后,萧晚姝趁着萧瑜摆弄草药的时候,拿着那个玉簪走出去。
对面的婆子正在清扫地上的落叶,看到树底下的一摊被雨水冲开的染了血的帕子,看到她出来,咂舌道:“真晦气。”
眼下婆子姓孙,早年丧了夫,生的油润肥胖,只身带着一个儿子,眼看着那儿子都快二十了,因为性子傻闷,至今都未找到媳妇。
早年看中了容颜姝丽的萧晚姝,让萧瑜婉拒了,见婚事难成,彻底没了忌讳,见到她们就开始趾高气昂起来,平日里没少欺负母亲,不过母亲让她万事忍之,
现在,她也不削与她计较。
前脚刚跨出门,就将地上帕子扫到了她跟前来。
萧晚姝脚步倏地一顿。
带着泥滚着血的帕子。
是萧瑜的。
孙婆子见她不高兴了,嗐了声:“你说这血帕是不是晦气?”
萧晚姝并不搭理那孙婆子,只是朝远处走去,孙婆子见人完全不理自己,气的直跺脚。
上辈子她经历的比这些难堪百倍,换了之前,她定会抄起伞柄就打过去了,而这一世,她觉得这俩字并算不得什么。
顶几句嘴,打几下并解不了什么气,到时候她依然会欺辱她母女二人。
她学会了打蛇打七寸,要么打死蛇,否则就会被蛇咬死。
走到一个偏僻的石岩处,将那个玉簪摔的粉碎。
真的是晦气。
萧晚姝回来后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的,跌丽的眉间皆是愁容难展,和往日那个活泼散漫的性子截然不同。
正要开口问,萧晚姝扑进了她的怀中:“娘,我好想你啊。”
怀抱柔软温柔,前世萧晚姝并未这般抱过她,最后伏在她冰凉的尸体之上整整一日。
也未汲取到一丝温暖。
还来得及抱抱,真好。
想想方才的血帕,又想起前世跌宕不堪的命运,萧晚姝失声痛哭起来。
她真的只想好好陪着母亲,哪怕最后她没多久便会离她而去,也想在最后一刻,好好的抱抱她。
陪陪她。
哭过之后,萧晚姝仰起头眨着那如暴风雨洗刷后的眸子看着她:“今日,娘出去可是碰到什么人,说过什么话?”
萧瑜诧异了一会,没曾想自己还未说,她竟然知道了,于是将来龙去脉与她说了一番。
果然不出其然。
倘若现在,她想说不去,已是来不及了,那封信,不日就会被送进京城,送到赵子翊的手上。
不到一月,锦衣卫就会将她接入皇宫,这期间,萧瑜会突发恶疾而亡,而她现在依然没有给母亲买棺材办理丧事的钱。
想必依然会由宋晏出面,替她操劳母亲的丧事。
她并未和萧瑜说自己不会去皇城这个事,说出来也是无用,只会惹得母亲徒添几分烦恼罢了。
也不揪着什么事不放了,日日与她同榻而眠,有时候一聊就到了深夜,聊得萧瑜都嫌她烦了,想把她赶去外间去睡。
萧晚姝不烦,她很感激这份得来不易的时刻。
让她可以搂着萧瑜,听她说话,背着竹篓上山采药,陪她理着草药,偶尔看着萧瑜给看不起病的父老乡亲诊治。
为了答谢她,那些人都会送些自己猎的猎物或者米面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