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绵绵,一滴又一滴的雨滴砸在青石上。介青举高伞,亦步亦趋跟着汇报:“……郑都久雨不停,恐成灾害,殿下,需要提前派人去控制吗?”
李道寒踏过地上水滩,脏水溅在藏青色衣服下摆,往前走了几步才察觉到,脚步略停,意识到自己分心,他望向远处,问及不想干:“找的怎么样了?”
介青摇摇头,露出白净耳后的狰狞的长长疤痕:“派人去找,回禀已经人去楼空。属下去跑了一趟,那里确实已经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处处火痕,残垣断壁。应是人走时,一把火烧了干净。”
意即无从下手,能够针对着调查的线索,全都付诸火海。
“嗯,不用了。”一丝厌烦的情绪涌上李道寒的心上,他大步迈出,淋着雨,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介青撑着伞站在原地,看着殿下心情急转直下,原本称得上温和的态度,变得不可捉摸,他茫然的握紧手中伞,竹柄伞断悄然裂开。
他不多猜测殿下突然回殿作甚,默默将郑都不需要派人控制记在心中。
在殿下二八后,介青才跟着殿下做事,算下来,其实没有多久。太子殿下走一步望五步的习惯牢牢刻在骨子中,他不及殿下聪慧。介青回想刚刚殿下的命令:不需要派人控制,也就是说,可以试着引导一下发展。只不是是个怎么引导法?
一身雅青圆袍,绣雁衔威仪于其上,腰佩白玉双佩。松形鹤骨,神采英拔。身影出现在介青视线中。
只是不知怎地,在介青眼里,却觉得殿下似乎有点欲盖弥彰,觉察到自己不合时宜的想法。介青连忙低下头,怕被殿下察觉自己的想法。
李道寒阔行几步走至介青身前。介青看着殿下的身影,苦苦思考要不要询问殿下,再去查一查那个别院,又想起来那群护卫们,一脸讳莫如深的让自己少说几句话。纠结几时还是没能问出口。
雕栏映翠,绕过回廊,两人一前一后几步走出殿中。
远处站了个哆哆嗦嗦的小太监。
殿外候着的侍卫看见太子出来,三步上前,低眉抱拳持刀汇报:“殿下,含凉殿申时三刻差人来寻您。”
现在已然酉时。李道寒浑然不在意点点头,单手解开有些紧的袖口,提步往含凉殿走去。
介青默默记下:殿下的衣服有点小,要吩咐尚衣局做大一些。
皇帝为了让太子批奏折和随时传太子方便,特意让敬事房将太子宫殿选定在离正殿近的地方。
李道寒走了些许距离,片刻来到正殿。
不用他挥手斥退,介青自觉站在宫殿外。
李道寒入目,看见皇帝丝毫不顾正殿威严,将宫中新进的美人们唤进含凉殿,声色犬马的行为,丝毫不意外。
他站在殿中,等着酒醉仍让美人们喂酒的皇帝注意到他。
不知站了多久,一位美人轻轻摇晃着皇帝,迷蒙中皇帝簸动的视线中隐约站立着一个高大的人。皇帝当即欲要喝退,又觉熟悉,眯着眼瞧了片刻,才看出是越长越不像他的太子。
皇帝不耐的皱眉,拍拍身上的美人,示意她下去。
“朕申时三刻便唤你,怎这时才来?”皇帝咳了一声,将衣服拉好。原先围聚在皇帝周围的美人们,匆忙将衣服拢好,此刻站成一排,面色修红。
在金碧辉煌不失肃穆的大殿中,美人们穿着清凉,长睫闪动,偷偷瞥太子,暗中祈祷太子能够看中她们。
多少人进宫并不是看中了皇帝,皇帝年老昏庸,手中并无掌权,跟着他不过图了一个名号。更多人是而是另辟捷径,比起年老昏庸,体力不支的皇帝,更希望头角峥嵘,大权在握,才貌双全的太子看中她们。
李道寒恭顺的垂下头,以一副回禀公事的口吻端正回敬皇帝:“儿臣得知郑都近日雨水丰沛……”
“行了。”皇帝从坐榻上起身,口吻烦躁,连一句都不想多听。歪歪斜斜的石青色长袍露出散乱的里衣:“你这个太子当得比朕这个皇帝还忙,唤你前来所为何事也忘了,既然忘了,想必就不是太重要的事。”
皇帝随意拢了拢衣服,拿起旁边的酒盅,一饮而尽,坐回坐榻。眯着眼细瞧太子,他知道太子向来勤勉,可近日来总有一种不安萦绕在他心头。
李道寒例行公事般,恭祝父皇龙体安康,社稷风调雨顺,后退出主殿。
介青看太子从主殿中出来,满身的戾气没有消散分毫,反而更加旺盛,他嗫嚅几句,决定闭紧嘴巴,乖乖跟在李道寒身后。
李道寒望了望天色,提步去往承乾殿。
酉时七刻,宫女站在宫门处,声音谈不上有几分尊敬,几句将李道寒打发:“娘娘正在染蔻丹,殿下改日再来请安吧。”
李道寒勾起嘴角,俊白脸上添几分笑意:“谢谢这位姐姐了,那就劳烦告知母妃,儿臣改日再来。”仿佛一趟白跑的,被撒面子的人不是太子。
宫女得了太子一句谢谢,原本骄矜的态度,此刻多了几分羞涩,高傲的点了点头,不再作声。
介青在后面默默垂下了眼,不去看这个小宫女的长相。
李道寒转过身,没几步脸上的笑意就荡然无存。介青赶紧接上今天的事项,以免太子殿下无差别的攻击每个人。
……
殿中十二名宫女,凝寂如不存在各司其事。
江贵妃一手让宫女然蔻丹,眉眼美艳,另一只手随手抛着一枚指环。凡是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皇帝年少时佩戴的。
然而在江贵妃这里,不过是一件比较趁手的,抛着玩的物件。她这里多的是皇上御赐的,各国进贡的珍稀物件。
两名宫女轻轻持金纹凤镂扇为贵妃送凉。
小太监绕过紫檀架子上的大理石插屏,小心翼翼的踩上虎皮地垫,跪在江贵妃鞋前,轻声禀道:“家中传言,已办妥。”
如一阵风从江贵妃面前吹过,引不起她丝毫的波澜。
小太监说完辄迅疾退出。
香炉前宫女用金棍拨了拨香灰,填加进去些凤髓香。
同太子传言的小宫女站在宫内最末端,态度恭敬时刻等着贵妃传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