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美人拿起桌上一旁扔着的帕子，捏起来随意擦了擦手，专心致志的盯着面前有滋有味吃着糕点的虞美人。
要真的论起来，虞美人比她晚进这个殿里两刻钟，因而她让虞美人喊自己‘姐姐’。
只是可惜看着乖乖软软的虞美人别有一番倔强，愣是不说话。进宫多日，除了进膳时，两人同处一室，其余虞美人都窝在自己的寝殿中，任凭她如何‘威逼利诱，好言相劝’，绝不出门。
不太适应穿这样宽大的宫袍，方美人一甩袖袍，靠近虞美人，眉眼桀骜不拘：“等会去见江贵妃，你要不要表演一下才艺什么的，在贵妃面前留个印象？”
虞妩对她这样的提议不解，轻轻的歪了一下头，毫不犹豫的拒绝。
方美人细细打量着虞妩的神色，对发现方丝毫不觉得自己同其他人不一样，仿佛有些：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她没有再说什么。看着虞妩吃完后将碟子拿到灶房中冲洗干净。两人分工明确：方美人做饭，虞美人刷洗。
也罢。方美人看着桌上留下的一毫残渣，决定按下不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申时七刻，宫妃们随踵而至，肩并肩跪满了承乾殿外的一角。由可见贵妃之宠：一下涌入五十余人，宫中丝毫不拥挤。
柔依从内室半开的红窗，视线绕过琅琊院转弯，目光径直落在那个跪的端正的身影上。一眼锁定的人，可谓印象之深刻。
轻柔的风顺着红窗吹进，拂过软塌上之人的一缕秀发。江贵妃不见刚睡醒的迷蒙，将半凉的茶杯放到自己面前，声音带着厌烦：“柔依。”
收回目光，柔依将贵妃面前的冷茶撤了，换上一杯温茶，等到放凉，江贵妃才饮尽。
“还要她们跪着？”柔依动作不停，随意问了一句。进里将贵妃睡皱的金丝凤纹夏被叠整。
江贵妃自始至终没有去看外院那些人。眯看另一边的竹造景，漫不经心开口：“让她们多跪一会，膝盖疼了，心上才会长长心眼，别多话。”
方美人小步向右膝行两步，悄声同虞美人开口：“你累不累，我给你带了糕点。”
虞妩满头疑惑，左右看了看她们前方端站秉公的小太监，轻声开口：“我不吃。”
方美人轻轻耸肩，返回原位，她膝盖垫的有软垫，哪怕贵妃再让她们跪两个时辰，她照样受得住。这就是在家当野小子被罚得多的经验。
她颇为老道的低下头，给自己找一点趣味：砖缝之间勤劳的蚂蚁们不知道在既定的缝隙路上做什么呢？然而一眼望去，地面干干净净，别说是微不可见的蚂蚁，就算是灰尘，也几近于无。
先前在紫宸殿前跪见皇帝时，地面上依旧有些落叶。
瞬息，方美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懂得先前传闻那句话：贵妃赏识比皇帝重要。她忍不住对贵妃多了几分好奇。
虞妩恭敬的跪着，头垂下放空自己：她有些想仙女姐姐。
那日同林舍争吵完，她心灰意冷的在别院居住。院外两个黑衣人时刻守着。
没有人知道她在黑夜中的心情，整夜整夜无眠，哪怕困到极点，也必须隔几息，睁眼看看窗外依旧皎洁的月光。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定自己的安全。
几日下去，等到林舍兴高采烈再来寻她时，她已然消瘦一大圈。
林舍眼中有心疼，更多的是她看不懂的东西。
他挥着臂，告诉自己马上就能离开这个院子。不给她惊喜和发问的时间，接着开口说已经为她安排好了。
她被迫到别院，移居到从别人口中刚得知的，整个江山社稷，人人都想要朝拜觐见的，至高无上尊贵皇宫中。
“江贵妃宣——”不知何时出现在最前面的小太监面无波动，声音尖细，高声宣布结束她们一个时辰的跪拜，以及接下来的事物。同时将虞妩从思绪中拉出来。
身着各色宫装的美人们，一时齐齐松了口气，撑着疲软的身子，跌跌撞撞的站起来，走入承乾殿中。
虞妩冥迷环顾四周：没有人抱怨，没有人敢置喙，仿佛她们进宫就该跪拜别人，听任意人的发号施令，践行即将到来的可能性。
方美人两步走到虞妩身旁，不经意扶了扶她，稳住虞美人，同她并肩走在美人队伍中。
五十余人规规矩矩的站在承乾殿的外室。
内室的江贵妃声音柔和的开口：“本宫误了些时辰，让各位妹妹久等了。”
每年从选秀中脱颖而出的妹妹们，总有几个是领头的。今年，是家世相较起来显赫的右侍郎之女，安叶安美人。
一身粉红妍艳的安美人站在队伍开头，笑盈盈的走出队伍，作揖接上：“能为姐姐分担，是我等之幸事，姐姐莫要这么说。”
江贵妃最讨厌同别人虚与委蛇打官调，此时未说些什么。放下手中已近冰凉的杯盏，声音依旧温和：“是安美人啊。本人久居深宫也素闻：安美人乃京中女子贤德孝良之典范，且一手琵琶如梦如幻，改日有机会，望与诸位姐妹们同赏佳音。”
包括虞妩在内的大多数美人没听懂是什么意思，安叶却听懂了。
江贵妃声音含笑，遮掩不住她话中，将她当做京中花柳巷中的戏子，那些市侩俗气，供人取乐的玩艺。
安美人隐忍再三，究竟还是刚刚及笄的女子，捏着帕子，一脸藏不住的不满，站回队伍中。没接江贵妃的话。
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今掌半宫天下的江贵妃如何将她放在眼里。
柔依在旁一言不发，默默为贵妃续上凉茶。
贝阙珠宫压不住江贵妃岁月沉淀的艳丽，她打量着众人，目光独独在一人身上停留：“今年有一位美人，是叫虞美人？此名甚美之，让本宫看看，是不是生的真如虞美人花般美貌？”
猝不及防的虞妩被点到名。
茫然的皱着眉辨认了两分钟。
因为名字感兴趣就单单点了她？方美人狐疑的眼神转到虞妩身上，悄悄将虞妩推出去。
被推出去的虞妩，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方美人同她努努嘴：“说话。”
虞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