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你却愿意成为我们的孩子,所以,我很高兴,并永远不会后悔。”
夜光站起身,站到洞口石门处,几百年来平静的心中激起了一圈巨大的波澜。
可是情感贫瘠的他却不知道如何回应父亲……
他用神识感觉到父亲在洞外站了许久,直到天色渐黑,那明蓝色的身影才渐渐隐匿在白雪中,地涌的声音也渐渐远去。
夜光垂下眸光如星:“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您就这么消失的。”
————
在这雪山巅上,风雪之中。
几个身影逐渐清晰,他们站在这里似乎已等候多时。
当先一名男子长身玉立,后面随侍着几位熟悉的仙官,有些是他所熟悉的面孔。
为首这位,勾光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只记得他是国师的师侄,是长耀真仙的徒孙,也曾是神朝中的司命官。
不过看如今他头上的发簪和绶带,已经是一朝之师。
地涌忌惮地看着他:“国师来此作甚?”
水长东风格雅然,眉眼含笑,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随后转向勾光:“水长东见过帝星。”
勾光道:“我早已不是帝星。”
水长东一笑:“是臣一时嘴快,说错了……不过小臣今日是为织夜女帝宣旨而来。”
他拿出一道九海清隆圣券,圣券之上仍有女帝神力萦绕,是沉不仙亲手所写。
水长东将圣券捧在手心,却并不宣读,只是静静看着勾光。
勾光冷冷道:“怎么,还需要我下跪接旨吗?”
地涌慌得脸色煞白:“不,怎么可以!”
水长东道:“此乃天庭礼数,您想必最是了解,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您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底下的。”
勾光道:“她又有何资格让我跪拜?”
水长东瞥了一眼他僵直的双腿,不禁道:“恕罪恕罪,是臣糊涂,帝星受苦多时,身子不便。”
他示意身后小童,小童立即将一提花锦缎的蒲团放在勾光身前。
勾光垂眸看着那蒲团,无动于衷。
地涌连忙跪下:“国师,就让我替帝星接旨好了!求你了!”
那宣官也急道:“国师,此事我看不如……”
水长东狠目望他一眼,示意他不必说话。
“一个奴才也敢越过主子接旨,地涌,你私逃出来的事,需要我向修罗司通秉一声吗?”
“此事对帝星有利,而且还是关于太子的,听闻您一直挂念太子,还是请帝星稍稍纡尊为好。”水长东又对勾光苦苦相劝。
自然之子依旧不为所动。
水长东将圣券送上半空,往旁退开:“好吧,您只需跪拜圣旨,小臣自然会退开的。还请快些,小臣还要回去向帝上复命。”
不知是否因为神符的余威以及对手臂的损伤,勾光的指尖在颤抖。
他仰头望着向他沉沉压迫而来的天空,声音斩开天际:“沉不仙,这就是你要的吗?”
狂风自他背后涌起,推向天空,卷起漫天风沙的嘶吼,卷起他的长发。
在场的几位仙官和童子都愣了一下,因为三百年来没有听见织夜女帝的名讳了,居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当年婚典上,你向我下跪时,是否早就等着这一天?”
风沙大肆卷击乌云,抱銮沾星衣动荡乾坤,金色的太阳被他黑色的长发遮蔽。
沉不仙正闭目冥思,忽而心中一动,仿佛被什么击中胸膛,她猛的睁开眼。
水长东惊愕地看着这怒号嘶吼的天地,看着这万剑齐发的风沙,心中鼓鼓跳动。
忽而间风沙静止,乌云散开,九海清隆圣券依旧高高在上散发光芒。
勾光看着那道圣旨,目光深邃,他想起多年前成婚的那天。
人间夫妻成婚时本应对拜,当年确实是我欠了你一拜,今日权当还给你了!
从此以后,你我便情断义绝……
他低下头,向着那道灵光圣旨,以双膝跪了下去。
而那双三百年未踏实地的双腿,本就还未恢复,如今这义无反顾竭尽全力的一跪,只是硬生生折断了他的骨头。
从这薄而清脆的尊严中露出森森的白骨,将他曾经温热的情感彻底铺洒在无数冰冷的目光下。
蒲团早已被风吹走,抱銮沾星衣的衣摆顿挫于泥泞血液之间。
地涌没有见过这样的帝星,他跪在他身后,哭了出来。
在一旁的宣官急忙高声宣旨:“念尔为太子生父,感念父子情义,缘比天高,今封为太子亚父……”
后面的话,正如一道飘散的云烟,在勾光耳中飘过,已成不了实质,他心中一阵发冷。
在这之前,他从未体会过凡人口中的“冷”,原来,冷便是这般的感觉,就算是恶魔之眼时时灌进天灵盖的冷,也无法与之相比。
宣读完圣旨后,水长东声音中都含着胜利的冷笑,道:“请起吧,太子亚父。”
勾光已忘了他是如何起来的,只记得水长东似乎将圣旨折起放在了他怀中。
地涌的哭声久久地回荡在雪山上。
水长东走出几步又道:“地涌,跟我回神朝去,否则,修罗司可要来找你了。”
少年本该怯懦躲避,却哭着站起来:“我当然要回去!我还要问她,她的心究竟是什么石头做的?”
地涌从怀中抓出冰天飞羽,勾光本想拦他,他却已坐着飞羽消失了。
他希望沉不仙对地涌还有主仆之义,不会为难于他。
光秃秃的雪山上,他拿着圣旨站起来,原来骨头未断,此时腿上的疼痛才彻底蔓延开,这疼痛逐渐扩大,渐渐逼近心脏。
风雪肆虐,如今又只剩他孑然于天地间。
一头上古兽巨汌从抱銮沾星衣上解开,流动无常的身躯在雪山之上幻现,它甩了甩自己沉睡已久的庞大身躯。
自然之子向它伸出手,巨汌随即将他吞噬。
一神一兽消失在雪山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