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可他现在无暇理会自己的狼狈,甚至不在意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颜面五存,他慌乱着去抓母后的衣袖,可母后已不给他这个机会,老黄门一甩拂尘,笑眯眯将他与母后隔开,“殿下,您此时仍是一朝储君,万不能这般失态。” 明明是好意提醒的话,他却觉得讥讽异常,甚至还带了阴阳怪气。 ——你这个毫无储君气度的太子,早就该被娘娘废弃了! “你滚开!” 他不知从来来的勇气,抬手便去推老黄门,“我要去找我母后!” “殿下,您别这样。” 叶姬死死拽着他胳膊,声音里带着叹息,“殿下,事已至此,您——认命吧。” 认命? 拱手将九州天下相送? 刘盈目光微微一滞,眸色彻底黑了下去。 不,他不想认命。 那本该是他的东西! “我凭什么认命!” 他甩开叶姬的手,大吼出生,“我是父皇母后的嫡子!是功臣列侯推选出来的皇太子!” “母后凭什么废我!” “因为我是皇后。” 吕雉声音在大殿响起。 她此时已走到主位,殷勤的小宫女摆好她裙摆,她缓缓坐在主位中央,静静看着在殿内大吼大叫的儿子,“你以为你能当太子是因为你是陛下的儿子?” “是因为受功臣列侯推举出来的太子?” “荒谬!” “你能当太子,是因为你的母后是我!” 刘盈瞳孔骤然收缩。 “因为我选了你,所以你是太子。” “而今我不想选你,你便不是太子。” “与陛下无关,与功臣列侯更无关系!” 刘盈面如土色。 “萧丞相,宣旨。” 吕雉声音凉凉。 萧何看了一眼殿内失魂落魄的刘盈,叹了口气。 但这口气并非惋惜刘盈,刘盈的所作所为他有目共睹,他叹息的是明明堪称天选之子的开局,却被刘盈作到这步田地。 ——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萧何拱手起身,接下老黄门递过来的诏令,清了清嗓子,对着刘盈宣读诏书。 但刘盈此时精神恍惚得很,他有些听不清萧何的声音,只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每一个对自己来讲都是煎熬,情感告诉他不可能,母后不可能废他,可理智却告诉,不,这是真的。 ——他真的被母后废了。 而那些总是在父皇面前夸赞他的功臣列侯,此时竟一言不发,他们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他被母后所废。 ——他们竟不曾替他求情! 他再看那些教习他的大儒,大儒们唉声叹气,似乎在惋惜他被废弃。 ——可他们并不止在惋惜他,他们在惋惜再也找不到他这样的太子,能将他们的话奉为圭臬。 刘盈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 原来他并不是众望所归,也不是地位稳固。 而是因为母后选中了他,所以他才能在那个位置上任意妄为,所以功臣列侯们会尊他为储君,所以大儒们才会对他循循善诱。 可当母后放弃他,他的储君之位,他的一切,全部消失。 至于他的父皇,则更不会关心他的废立。 甚至在得知他被母后所废时,还会抚掌大笑。 ——父皇中意的从来是更像父皇的如意,而不是他这个懦弱没有主见的儿子。 “除——太子冠。” 宣读完诏书,萧何退在一旁。 老黄门领着小黄门上前,抬手去摘刘盈发冠,“殿下,得罪了。” 刘盈终于回神。 身体剧烈一抖,抬手推开老黄门,像是不敢置信般,他抬头看着他的母后。 而吕雉此时也在看着他,看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还能闹出什么笑话,见他抬起头来,她眉头微动,心中一痛,“盈儿,你的太子之位是母后替你挣来的。” ——没有人知道她曾对这个儿子抱有多大的期望。 可当他资质平平,她也并非想不开。 她想着有她在,他便安安稳稳做他的太子好了。 什么戚夫人刘如意,什么功高盖主的功臣列侯,她会一一替他除去。 世人骂名? 呵,她根本不在乎。 她在乎的是她的儿子能坐稳江山,在乎的是自己佐定刘邦打下来的万里疆土传给自己的子子孙孙,而不是被戚夫人那个小贱人所生的刘如意给夺了去! 至于她的儿子懦弱,无能,没主见,没关系啊,她可以治国理政,他在她庇佑下生活就好了。 她允许他懦弱,她允许他无能,她允许他犯各种各样的错误。 ——可她不允许她怀胎十月艰难生下的儿子成为插向她心口的尖刀! 吕雉凤目轻眯,恢复威严凌厉,“如今母后不想给了,想取走,盈儿,你怪母后吗?” “怪?” 刘盈心头一震,心如死灰,“儿......不敢!” “摘冠。” 吕雉冷声吩咐。 “喏。” 老黄门尖着声音唱喏,再次踩着小碎步上前,轻轻解开璎珞,缓缓摘下太子冠。 长发散在周围,刘盈视线变得模糊,像是浑身被抽走力气般,他身体一软,向后倒去。 “殿下!” 叶姬惊呼出声,接住倒在自己怀里的刘盈。 功臣列侯们眼皮狠狠一跳,顿时有些慌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