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后便是恶狗岭与金鸡山,无数鬼魂被恶狗撕咬、金鸡扑啄,一路上满是残肢破体、七零八落,惨叫声不绝于耳,看得杨戬心生怜悯,唏嘘不已,却也知道这两处是为惩罚生前喜好杀生之人而设,不好多加干涉。
过了恶狗岭与金鸡山向前是一片村庄,十分热闹。杨戬明白此为野鬼村,一切皆为前两处肢体不全的鬼魂所幻化的假象。几个没眼力的野鬼见杨戬面生,意图迷惑杨戬夺其躯体,结果还没逼近就被其护身法力弹开,发出阵阵哀嚎。杨戬心下觉得奇怪,那些野鬼固然远不是自己的对手,但似乎比普通鬼魂厉害了许多,但此刻顾不上了,因而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没有深究。
杨戬不欲再多逗留,出了野鬼村,直接穿过迷魂殿,便望见酆都城壮阔的城门。进入酆都,就能看见地府十殿。杨戬怕身份暴露,干脆隐了身,左拐右拐地绕过十殿七十五司及阴山背后十八层地狱。
前边忽然变得平静祥和,与地府阴阴森森、凄凄惨惨的画风完全不同,还隐隐透着金光,杨戬走近了,见一座庙宇立在眼前,匾额上边写着“翠云宫”,想来是地藏王菩萨的殿宇。当他正准备离开时,里头忽然传来一声“杨施主,何必匆匆?”
杨戬情知躲不过,迈步走了进去,殿内莲花台上结跏趺坐着一位头戴毗卢冠、左手持一珠串、右手持一锡杖的僧人,莲花座旁伏着一只虎头、龙身、狮尾的神兽。杨戬双手合十,恭敬道:“小神杨戬拜见地藏王菩萨,见过谛听神兽。”
“真君不必多礼,”地藏王菩萨微微一笑,“说来真君是少有的会同我这谛听打招呼的仙家。”
“杨戬的师祖元始天尊有一坐骑四不像,按辈分还是杨戬的师叔呢!何况佛家讲众生平等,神兽亦有灵性。”
地藏王菩萨合掌,赞曰:“善哉善哉!真君果然有慧根。”
谛听摇晃着挪到杨戬身边,踮着后足、抬起前肢扒着杨戬的胸口听了会儿,道:“真君纯孝,令人感佩。”
杨戬有些不自在地退后一步,“神君过誉了。”
地藏王菩萨点点头,“观真君有要事在身,贫僧就不虚留了,只是提醒真君一句,花非花,雾非雾,凡事不可只看表面。”
“多谢菩萨,杨戬告辞。”杨戬觉得蹊跷,本想再多问几句,但见地藏王菩萨阖上眼,摆明了不愿多说,也只好作罢。
等杨戬走远,谛听问,“菩萨对二郎真君颇为欣赏,为何不劝其皈依佛门?”
地藏王菩萨张开深邃的双目,缓缓启唇,“他不会同意的,何必强人所难呢!”
自翠云宫而出,向前没多久,已到了忘川河的尽头,那儿有一座奈何桥,桥头边立着一块青色的大石块,上边有红色的“三生石”几字。奈何桥分为上中下三层,善良的鬼魂能够通过上层,善恶兼半的走中间一层,作恶多端的则只能走下层,且容易被河里的孤魂野鬼拖入波涛中。孟婆站在桥头,给预备走奈何桥的鬼魂分发孟婆汤,鬼魂们喝下孟婆汤,彻底忘却前尘,准备开始新的生活。
杨戬到达六道轮回之所,乍一看,轮回道确实毫无异样,杨戬聚集了法力尝试着伸手探了探,差点被轮回道吸进去,仍然什么都未发现。但是,杨戬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一定是遗漏了什么,地藏王菩萨的话在杨戬耳边不停地回响……
杨戬躲到一处角落现了身,打开天眼从轮回道四周往回探查一番,终于发现自己的不安来自哪里。原来,在轮回道附近有细微的黑气流出,且这黑气与普通的地府鬼气稍有不同,仿佛多了丝丝魔气,如果不用天眼,决计察觉不了。
杨戬继续顺着黑气的方向走,不出意外地来到了阴山背后,也对,在地府,哀怨愤恨之气最浓的当属十八层地狱,如果自己所料不差,源头就是这里了。看来,有人妄图利用冥界鬼气为祸,可是,这黑气四溢而出,究竟预备飘向何处呢?杨戬继续用天眼照射,只是黑气隐秘缭绕,似乎向各个方向散开。于是,他变出只葫芦,打开龙头收集了些黑气,复又盖上。
正当杨戬准备撤出地府,背后冷不伶仃一个声音响起,“二郎真君,别来无恙啊。”
杨戬转过身去,却见王远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旁边站着阴长生以及十殿阎王之首——秦广王蒋歆。
那秦广王挑起粗密的眉毛,瞪着铜铃似的大眼,鼻子哼笑一声,用洪亮的语调说,“先是黄天化,再是二郎神,你们阐教到我冥界真是如入无人之境。”
“哦?”杨戬奇怪道,“恐怕连酆都大帝都不敢视冥界为私有,杨戬孤陋寡闻,实不知秦广王何时成了地府之主了?”
秦广王鼻冒青烟,“你……”
王远轻轻按住了秦广王的肩,对杨戬道:“真君前来可是奉了玉帝圣旨?我们有失远迎了。”
“杨戬并未承旨。”杨戬神色不变,淡淡地说。
三人有些意外,一直沉默的阴长生开口,语气里露着明明白白的不满,“如此说来,真君是私闯冥府了?”
“估摸还有私自下凡吧!”王远半是得意、半是挑衅地补充道。
杨戬并未恼怒,不屑地扫了对方几眼,“有话,咱们还是到天帝面前当着众仙之面说清楚得好,请吧!”
秦广王抬起宽大的袖子拦在杨戬身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杨戬修习九转玄功,法力高强,自认对面三个家伙根本不是对手,但是在此处大打出手,如若一不小心伤及其他鬼差或魂魄,或是损坏冥府宝物,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候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正在踌躇之时,一个清脆熟悉的女声传入众人耳膜,“地府真是热闹啊!”
杨戬随着声音望去,一袭白色裙衫的黄令徵同穿着若草色直裾的泰山玉女款款走过来,对着他们行礼,“小仙见过秦广王、阴仙君、王仙君、二郎真君。”
黄令徵一双明亮的眸子却只落在杨戬身上。
王远与阴长生、秦广王面面相觑,第一反应是西王母特地派遣黄令徵插手黄天化一案。
杨戬眉间耸起,他本意并不愿黄令徵牵涉过多,没想到她会高调现身此处。杨戬不自觉地带出些质问的口吻,“花神和玉仙怎会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