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凌霄殿外,当值的文曲星君见了月神和二郎真君,上前道:“西王母在里头呢,二位还请稍后。今天可真热闹,七位仙女来拜谒陛下也刚走呢!”
杨戬与姮娥互望一眼,寂然无言。
不一会儿,西王母出来了,看到姮娥便拉着她的手轻轻拍道,“好孩子,你别想不开,陛下有自己的考量,”又对后头跟着的黄令徵说:“你与姮娥一向要好,抽空多陪陪她。”
黄令徵急忙应了,又道:“姮娥不是小气的人,娘娘不必忧心。譬如原来汉朝有个帝王名字与姮娥同音,倒把她名字改作了嫦娥,什么时候神仙倒要避讳凡人了,真真好笑得紧,她却混不在意。”
西王母颔首,“不错,我是看着姮娥长大的,你向来与世无争,我不过白嘱咐一句。”
姮娥屈膝一福,“王母待姮娥一贯疼爱,姮娥当以王母为典范,摒弃私心,造福三界。”
等王母走后,黄令徵对姮娥道:“无论再怎么大方,心里总会有些不舒服,是不是?何况,此事不只关系到你一人,更关系到天帝天后的颜面。”
姮娥眼神平静,“安心,我不会让旁人小瞧了去的。”
稍过了一会儿,文曲星再次出来说道:“陛下请二位去陶养殿。”
两人二话不说径直前往内殿,昊天上帝一手撑着头坐在书案前,看上去似乎有些疲累,他抬头看到杨戬和姮娥,“你们坐吧,”又道,“黄令徵刚送来了桃花糕、红绫饼,你们也尝尝。”
杨戬心知有些缘故,与姮娥坐下各自默默捻了块红绫饼吃了起来。绛红色的外皮酥酥脆脆,里头裹了红豆沙,香甜可口,杨戬有些意犹未尽,又拿起桃花糕咬了一口,也好吃,于是一来二去的,倒像真是品尝点心来了。
云坚半眯着眼打量杨戬的举动,唇边挂上一抹笑容,“杨戬来天庭有些日子了,你说说,天庭与凡间有何不同?”
这问题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姮娥略带担忧地看向杨戬。
“天庭贝阙珠宫、花团锦簇,却千篇一律,实在没甚意思,凡间有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但每个人都活得真实精彩、有滋有味。”杨戬一贯有什么说什么,此时倒也毫不讳言自己不喜欢天界。
云坚仿佛料到杨戬会这么说,“神仙拥有无尽的生命,可以免却轮回之苦,时间长了自然有些无趣,总不能把所有好处都占尽了,你说呢?”
杨戬垂下视线,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杨戬恍然大悟,悄悄腹诽,你是天帝,什么都你说了算,比人间帝王还独断专行,当然觉得做神仙没啥不好,哪天去南天门值守两天,就知道普通仙家的不易了。
“你觉着当这个天帝很容易?”云坚似乎再次看穿杨戬心中所想,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看起来,你对朕意见不小嘛!”
呃,心里知道就行,何必说出来了呢,杨戬挣扎了片刻,还是装出一副恭敬的模样,“小神惶恐。”
“呵,”云坚轻笑一声,“你惶恐?这世上怕是没什么事能让你惶恐吧!近来雷部诸多事,难道不是你在背后捣的鬼!”
杨戬被戳破却丝毫不慌张,睁着双无辜的桃花眼,“陛下之言,杨戬着实听不明白。”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高明啊?别太得意,你初来天庭时朕就告诫过你不要犯天条,看来你半点都没当回事,朕竟不知你何时与一个下界小树精有了这么深的交情,这么大动干戈也要维护他。”
“陛下,小神以为雷部只顾降雨,完全不管下方百姓所受涝灾之苦,平仲树精为救人而违反天规,并未做错,这是其一。”
“祸福无门,惟人自招,每一方土地、每一个人皆有自己的造化,亏你还是玄门三代大弟子,如此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不然照你的意思,凡间应当无灾无病,哦,最好人人都长命百岁,那不是和神仙一样了。”
“哪里一样,神仙是千岁万岁,永远长生。”杨戬小声嘀咕一句。
“你少东拉西扯的,”现在说的关键是他们活一百岁还是一千岁的问题嘛,“他们所受的无论好坏祸福,都是自己或先人过往业报所至,天道有循环,善恶有承负,朕也改变不了。那个平仲树精,或者你,能救得他们一时,能救一世吗?”
“能救一时也好,”杨戬执拗道:“就算要他们自救,那至少得让他们看得到希望吧!从前杨戬在灌江口都是这么做的,不然,小神自觉妄为神仙。”何况如果单是自作自受就罢了,为何一个人要为先人甚至旁人所为付出代价,太不公平。
知道杨戬说不通,昊天上帝并不打算继续说教,“总之,念在这回你们都是为了救人,也没闹出什么大祸,朕就不罚你了,再有下回,等着挨神鞭吧!”
杨戬心中不服,还是应道:“小神记下了。”
在一边枯坐许久的姮娥赶忙边拜手边奉承道:“陛下宽宏大量,是三界之福。”
云坚目光转向姮娥,笑了笑,“不论真假,月神说好听的话都格外悦耳。”
姮娥立即接口,“小仙并非以假话讨好陛下,刚刚我还替真君捏了把汗儿,以为陛下会惩处真君。”
“朕不认同仙家随意扰乱天时、干涉凡人命运,但许多神仙新入天庭都会有这样的毛病,朕见得多了也理解。听说你父亲在这个位子时,你也挺喜欢多管闲事的。”
姮娥猝不及防听云坚提到自己父亲,一时有点儿捉摸不透他的意图,只低声说:“我爹倡导顺其自然,从前他也时常教训我,只是小仙顽劣不受教罢了。”
“那是因为你年轻,尚未看破天地之道,倒急不来,只是,”云坚停顿了下,开始说正题,“朕这回命七仙女入天庭一事,不知你能否看破?”
姮娥方知,昊天上帝铺垫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安抚自己,“小仙虽然道行浅薄,但若连名利二字都勘不透,就妄为帝女。小仙对陛下的圣旨毫无异议,陛下实在不必多虑。”
云坚看着这个一直恬静平和、从容优雅的女子,她向来举止得体,从未有太大的悲喜表现出来,适才一番言语更是说得不卑不亢,但谁不知从前的帝女姮娥其实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直到羿射九日、天帝隐退后,才变得沉静寡言,那段惨痛的历史如今极少有仙家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