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目光引走之地站着的二人,正是那日虞宁心在军营中见到的两人。
月影灯色将眼前画面,倒出重影。
虞宁心只觉胸口被生生挖除了一大块,凉风带着破碎的残渣,血淋淋带过。
脚下一软,向后跌退两步,被眼疾手快的松花一把上前扶住;
身后传来府内家丁的大声求救。
院内画面似是被光影镀层隔绝,又被此刻的混乱给敲碎打破。
虞宁心在松花的搀扶下,被惊慌失措带得连滚带爬;
万幸的是,贺颂时不管不顾,居然在第一时间,提着惨叫的家丁,越墙而去。
姗姗来迟的众人就见这寄居虞家的小小少年褪下了外衫,将怀中横抱着的虞家姑娘遮得密不透风。
贺颂时面色铁亲,却在路过那几个年岁相仿的官家小姐时,脚步一顿,随即面色隐忍地大步离去。
虞宁心被挤到了一旁,来不及出声,就同两个孩子错过;
刚想抬步跟上,转身,就见姗姗来迟的虞未暄也正看到了她。
只不过,不是一人。
“如何?迟迟她……”
一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院落,众人在瞬间噤声。
“虞夫人!您怎能这么对待阿暄呢!”
楚大小姐一步上前,抬起双手,拦在夫妻二人之间。
在这次的官员调动中,最为特别的还数从宴会开始,就不停跳出的一声声,谄媚至极的:
“楚大人”。
听闻,楚大人在当今圣上落魄的幼时,曾伸以援手,教导过几年;
非比常人的恩情下,是荣宠傍身的楚家满门。
楚——
虞宁心闭了闭眼,她早该想到的。
再睁眼时,虞宁心看着面前这个身高身形与自己高度相似的楚姑娘;
鼻尖是两件相仿的衫裙下,同样浓厚的熏香。
虞宁心就这么不出声,定定看了许久,看得脸面上的妆容、发间的珠钗,都像是一式两份那般,正随着这楚姑娘一同,嚣张昂首。
虞未暄蹙眉,却见虞宁心朝着面前的楚姑娘狠狠甩去一巴掌后,整个人径直软倒在地。
这一夜,虞府灯火通明。
掉入了池塘的虞懿行高烧不断,可谓是在鬼门关反复横跨;
而虞宁心则是在一个个大夫的摇头叹息下,被钉上了大限将至四个大字。
问原因,无非就是那年生产时大出血,身体亏空,外加忧思过虑,无力回天。
可怜花甲之年的老大夫实话实说,却被没了理智的虞未暄提着衣襟,一把将人腾空离地。
“你、你快放我下来!”
老大夫气急又害怕,吹胡子瞪眼,不愿改口,
“你拿老夫撒气有何用?就是大罗神仙来了,虞夫人也没得救!”
漆黑的天泛出灰白,鸟雀站立枝头,抖落下一地露水。
僧人打扮的老者敲响了塞北虞府的大门。
他视线空空,直言要见虞未暄,在将母女二人的情况精准描述后,向他递出两个小瓷瓶。
正当下人们才对虞未暄这般草率的举动表示不赞同时,用下了小瓷瓶的药后,母女二人一个转醒,一个退烧。
紧绷的夜终将离去,松花满面疑狐,小跑至院内;
却见原先站在院中央的僧人老者,早已不知何处去。
空空荡荡的清冷下,松花一把捂住张大了的嘴,喃喃出声:
“他好像——看不见啊。”
不光那看不见,却如同寻常人般,畅通无阻的僧人老者怪异;
这般草率就信任将药接过的虞未暄更是怪异;
连着那立竿见影的神丹妙药——
松花急忙向屋内跑去,却被旁人带笑将她拉出,
“你这个没眼力见的小松花,将军在里头呢。”
而里间,正靠坐床头的虞宁心只垂着视线,愣愣地看着锦被上的鸳鸯戏水,了无生气。
虞未暄僵立在不远处,踌躇再三,小心翼翼上前,轻坐床边,鼓足了勇气,这才伸出手去,想要握上虞宁心的。
却不料,下一瞬就被她大力甩开。
室内的空气在瞬间凝滞,虞未暄仍保持着被甩开的姿势,久久没有动弹。
虞宁心不动声色地将手在被面擦蹭了几下,心道一会得让松花来更换,这才开口,
“先前半梦半醒时,正巧听到了你同大夫的争吵声。”
虞未暄食指稍动,虞宁心很是疲倦的模样,匀了匀气息,这才继续说道:
“你我二人可以和离,这样你同楚姑娘——”
下一瞬,却被双目猩红的虞未暄一把捏住了双肩,逼得二人对视。
只可惜,再烈的火,此刻的虞宁心,都感受不到任何灼意。
“只要我在,那姑娘就只能是妾,可若是我走了,你还得等各孝期——”
“所以——和离吧,对大家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