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洗漱后,周媚之卸下小花猫般的妆容,从浴室走了出来。
厉卿已经在楼下候着了。
汽车的引擎发动,厉卿摇下车窗,看到周媚之走过来,她顶着清淡的一张脸,锁骨处裹着柔白色的纱巾围脖。
他十分绅士而得体地下了车,替她打开后座的车门,护住她的头顶,再轻轻将门一带。
车里很安静。
他一向没有使用音乐播放器的习惯,周媚之更是久违地静默,两人一路无言,周身的磁场氛围却是微妙得很。
厉卿安静地开车,行车速度稳似码头停泊的轮渡,车上的佛珠挂件相当平稳,连底下的红穗条都没有丝毫的晃动。
稳静深沉。
这是厉卿一贯以来给人的印象。
车停在一间中式庭院门口。
整间格局呈回廊状,两人安坐于整间庭院的正中央,里外的人可以相互看得见。
服务生井然有序地将菜式依依上齐。
轻巧,灵快,让你几乎感受不到此种过程的纷扰,待反应之时,周媚之的目光里只留下了拐角处的一缕檀烟。
水云间的老板娘走进来,顾盼神飞。
接着和他们介绍今天用餐的主题————“蜀徽合璧”。
这是水云间安老板亲自设计的菜式,两地菜式一结合,倒是碰撞出了些奇妙的火花。
水云间的长辈安云记得,厉卿少时在徽城念书,高考预报名纸上一排六个志愿统统写的蜀城的大学。
今日终于得以带来蜀城那位姑娘,这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安云用蜀绣团扇盖住下半张脸,底下是见此状而轻易上扬的嘴角。
她沏了茶,便默默离去。
厉卿这时站起身来,周媚之的目光也跟随过去,见络绎不绝的食客相聚于此。
有人透过玻璃落地窗朝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
只听得安静中,厉卿拉上厚重的窗帘,使屋内形成两人的私密空间。
周媚之一悸,心跳瞬间乱了节奏。
厉卿没回头,默默将窗帘扯出一道不宽不窄的缝隙,再坐过来。
她已经在品尝那道鲜辣鳜鱼盏。
窥见周媚之尝到美食后欣喜的小表情,厉卿笑。
正当周媚之高高兴兴地用餐时,向来寡言少语的厉卿也不说话,于是厢内变得十分安静。
这一次由厉卿打破这份沉寂。
“昨晚有人磨牙了,还说梦话。”
菜从周媚之的筷子上掉落,羞耻的回忆再度涌上心头。
此情此景,更找回了她幼时和厉芹菜扮演夫妻吵架那态势。
假矜持的小猫终于开口了。
“什么话?我昨晚说了什么?”周媚之反问。
厉卿讳莫如深。
那些话,他听到了,便足够。
不必捅破那层暧昧窗纱。
餐毕。
周媚之跟在厉卿的身后,待厉卿上车后,老板娘突然将周媚之的手攥住。
即使上了年纪,那双手也被保养的细腻柔滑。
温软似水的手递过来精致的缎面小盒子,塞进周媚之的手里。
“常来水云间做客啊。”安云摸了摸周媚之的小手。
车窗外,厉卿看到她俏皮地和安阿姨寒暄,讲了半许,安云拉着周媚之的手将她送到车上。
周媚之有个习惯,吃了饭就爱犯困。
厉卿的车开得又缓又稳,她很快在人家车上睡着了。
软绵绵趴在后座上的样子被厉卿察觉,他缓缓将车停在汀兰园的地下车库。
又给她披了自己的外套。
厉卿从车上下来,背靠车身,思绪万千。
这一走,恐怕就是三年。
即使中途归国,也只得匆忙离去。
……
放弃吧。
他自觉不该剥夺她原本逍遥自在的生活。
车窗被扣响。
周媚之醒了,她看到了熟悉的小区园景,于是下车。
将外套还给厉卿后,她欲转身离去,又折返回来。
将缎面锦盒中玉佩的另一半塞进厉卿的手里。
“我等你……”
“回国。”
细雨落下,好胜心极强的小鸟正追逐着同伴,不歇不眠地鸣叫。
她的目光坚定明亮,却清晰地警觉着内心的颤栗。
手里紧紧攥住玉佩的另一半,像是在划定什么契约。
“下雨了,小心着凉。”
厉卿回避了她的话题,骨指间却郑重地撑住那半枚玉佩,将其小心滑进手心。
冰凉的触感让他顿时通透。
那是厉家祖传信物。
想来母亲今天从安云阿姨那儿得知了此事。
长辈们,轻而易举地看穿了他。
从想要学琴。
到每一次练琴。
再到那些知名的钢琴演出……
追梦的过程是一种疼痛着的愉悦。
而拿捏住这半枚玉佩之时,恰如当初在英国利兹获得成功结果后的那几秒。
是大脑高潮后自我认同感的爆发。
那一刹那心口的肆虐疯狂,甚至让其萌生放弃留学的念头。
直至周媚之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他的眼前,才逐渐得以缓和。
他一定是疯了。
*
“阿嚏!”
那天淋雨着凉了,周媚之喝了助理给自己泡的板蓝根。
两天过去,她的症状缓解了些。
她一边听着助理讲关于谈判的事情,一边放了水整个人泡在浴缸里,身体放松下来。
五百万。
巨禧MCN本来提出的违约金费用是三千万,律师能出面谈到这个价位属实不易。
私了,也能将她解约这事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