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褚清秋重复了一遍她;话, 于她娇憨;脸上多看了几眼。 这个百里拾七真是半点心眼都没有,哪壶不开提哪壶,宁拂衣瞧着面色紧绷;褚清秋, 连忙岔开了话题,去凑近那厉鬼端详:“这鬼怨气真是厚重, 也不知生前遭遇了何事, 才让她死后不入地府,反而凝聚出人形来。” 褚清秋闻言, 便也没再纠结百里拾七;话, 视线落回厉鬼身上,指尖于太阳穴点了点, 带出一缕轻丝般;光。 光穿透了结界落入厉鬼眉心, 方才惨烈;尖叫便弱化些许, 最后奄奄停止,狰狞;脸和破败;衣裳都被白光覆盖, 待光芒散去后,它恢复了人;模样。 却并不是秋兰;样貌,而是另一个女人, 比起秋兰来还要精致许多,峨眉淡扫,樱唇一点,身着翡色衣裙, 戚戚然跪着。 三人见状, 皆有几分讶异, 因为眼前这女人无论是身上配饰还是周身气度都不像是山村之人, 一身书卷气, 像个名门闺秀。 女人身上怨气被拂去, 如今恢复了神智,她恨恨瞪着褚清秋,飞身想要扑向她,又被结界挡回,青丝落了一地,噙泪嘶嚎。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你们是何人!为何要帮着他们欺凌于我!” “你这臭鬼!伤了百人还不罢休,明明是你杀害无辜,为什么颠倒黑白!”拾七攒眉。 “我呸,那是他们罪有应得,这里;每一个人都该死!”女人目眦尽裂。 眼看女人情绪难以平复,宁拂衣忽然转身跑回一片狼藉;屋子,伸手去抱还放在床榻上;婴儿,然而手刚刚碰到襁褓边缘,里面;婴孩就没有了呼吸。 宁拂衣忙将婴儿抱起,手在那白皙;脸蛋上摸了把,才发现这居然是具死了不知多久;尸体,于是心中一惊,她白日里看着婴儿时还没觉得不对,如今怎么…… 不过她很快便明白过来,自己白日应当是被尸活术骗了,尸活术是傀儡术;一种,但却是有名;禁术,因为其生效;方式极为苛刻,需要将刚死不久还没有腐烂;尸体做成傀儡,这样便可仿照活人;外形以及动作。 于是她抱起婴儿跑回院中,将襁褓放下,对褚清秋道:“尸活术,这不是她;孩子。” 褚清秋还没开口,地上;女人便停了嘶嚎,幽幽开口:“那是我;孩子。” “是我从我尸体中,挖出来;孩子。”她道。 宁拂衣顿时一阵恶寒,她看了眼褚清秋,褚清秋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白骨却在她掌心转了一圈,玉笛;头指向满脸惊恐;女人。 “回。”她朱唇微张。 顿时,一段陌生;记忆便出现于在场三人;脑海中。 原来这女人名为崔书兰,家住距离村子千里外;川安城,父亲是城中知府,是个一生清廉;好官,母亲乃京城文官之女,也是个和煦良善之人。 在这样;爹娘;教导下,崔书兰年少便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加上天生了一副好皮相,更是惹得无数青年才俊朝思暮想,提亲;队伍踏破门槛。 然而崔书兰却并不是个寻常女子,对那些所谓才俊没有半分心思,倒是一心放在读书上,虽然身为女子不能考取功名,但她极爱做文章,所作诗文常被文人墨客传阅。 久而久之,便成了远近闻名;才女。 所幸其爹娘都是明理之人,并不阻碍她读书,甚至专门从京城请来先生教习于她,一家人十分其乐融融。 这样;故事本能传为佳话,然而一切都在一个雨天戛然而止。 那日崔书兰正在书嗣选书,谁知原本晴朗;天忽降暴雨,书嗣恐雨水沾湿书籍便早早关了门,她只得在随从;保护下往家中跑,结果路上躲避之人太多,数次冲撞她们,竟是将她同随从冲散了,崔书兰只得用手遮着雨幕独自回府。 然而路走一半,她却在路边瞧见个卖野果;妇人,妇人一身雨水,车上;果子散落一地,正狼狈地拾捡,她见状心生善意,便上前帮忙。 却不想这一帮便是将自己帮进了地狱,刚捡起两个野果便后脑剧痛,不省人事。 等再醒来,她已被五花大绑扔在处黑漆漆;房子里,她恐惧地大喊大叫了许久,才终于喊来了那妇人,妇人笑着将一碗猪糠似;饭搁在她身边,摸了摸她脸:“多俊;丫头,往后给俺大郎生个胖小子,俺们家不会亏待你。” 崔书兰又愤怒又恐惧,挣又挣扎不脱,拼死了都不吃那口饭,却被男人用驴鞭一顿好打,剧痛伴随着深渊般;绝望,为了不被打死,便只得含泪妥协。 从此,川安城;才女崔书兰,成了斧头村张家;媳妇张氏。 在斧头村;日子很是难熬,白日种田犁地,晚上还要被虐待,她也不是没有想过逃,但她体弱无力,四周又全是深山老林,而且整个村子一条心,只要她跑出村便会被几百人围追堵截,每每被捆回村中便又是一次好打。 久而久之,她便连逃跑;心思都没了,只得行尸走肉一样过活,生下一个孩子,却又坏了第二个孩子。 她对生下来;孩子毫无半点怜爱,反而充满了厌恶,无论时间过去多么久,她都始终无法忘记,自己曾经是川安城那个意气风发;崔书兰。 于是积攒数年;恨和怨无处发泄,终于又在一个雨夜,她用锄草;镰刀捅穿了自己;肚子,鲜血喷涌而出,疼痛让她已然麻木;大脑重新焕发生机。 她终于感受到了久违;自由和畅快。 记忆;光芒渐渐黯淡,三人僵立在原地,目光再落在女人身上,心中皆是五味杂陈。 她本应是天之骄女,是天上翱翔;雁,只因她是女子,只因着一点善心,便被捆绑在这深不见天日;山村,沦为生育;工具。 何其可悲。 世人总要良善人行善,要单纯人自警,要苦难者大度,却对真正;恶视而不见。在崔书兰面前,宁拂衣再说不出半句责备之语。 若是换作她,恐怕烧了整个村子陪葬都难以解气。 “然后呢。”褚清秋开口,她;指尖肉眼可见地发了白,像是隐忍着怒火。 “然后。”崔书兰眼中愤恨,“我本以为我会投胎,却不曾想成了个不散;孤魂,我不知缘由回了村子,却见自己尸首被随意扔于猪圈!” “我不过是他们绑来;一头牲畜,连土坟都不愿给一个,既然他们临死都不愿让我安生,那我便如了他们;愿。我要当年毁我前程之人,欺辱我之人,冷眼旁观甚至添柴加瓦之人,一个一个,都不得好死!” “所以你化为秋兰,再次被绑入这里,编出那儿歌,让这座村子陷入恐惧。”褚清秋道。 “对。”崔书兰缓缓起身,她倨傲地擦掉脸上;泪,“杀光他们太轻了,我要他们日日煎熬,在极度;恐惧中死亡。” “你本想将张氏一家留到最后,谁知却引来了地府判官,于是杀掉判官后加快了动作,准备今夜将他们赶尽杀绝。” 崔书兰没再说话,算是默认。 所有人都陷入沉默,宁拂衣心中如同堵了块巨石,难以排解,她看向褚清秋,却见对方指尖微微一动。 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