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都去芳都,路程大约两日。
车舆内,姜穗盈抱着猫。三个人局促在狭小的空间内,并无多话。
外面下起了雨。舟车劳顿,山路难行,雪团耐不住性子喵呜喵呜地叫唤。
“乖雪团,很快就能回到芳都了。”姜穗盈揉揉小猫头。
雪团伸出小小的舌头舔了舔姜穗盈的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巴巴地盯着姜穗盈,好像在说:“饿了,饿了。”
“小猫也许是饿了。”徐行递过来一方帕子。摊开来,里面是几枚绿豆糕,“只有这个了,不知道小猫挑不挑。”
姜穗盈抬起头来看徐行。少年温柔清冷,冷冽的脸偏配上淡淡的笑。
姜穗盈接过来:“雪团贪嘴,什么都爱吃一点。难为徐公子挂心。”她绽开一个笑,唇红齿白。
“无妨。”徐行被她突然的笑乱了心曲,耳廓及不可见地红了红。
雪团像个饿死鬼一样饥不择食地吃起来。
“蠢物。”谢肆冷眸睥睨。
姜穗盈烦他,也不打算招惹他,兀自翻一个白眼。这雪团却仿佛听懂了谢肆是在骂它,愤愤不平地止住了进食的嘴,然后一个横空飞跳,敏捷地跃在谢肆的左肩。
谢肆兀的站起来,却因为身形高大撞到了头,吃痛地捂住头。
“雪团,休得无礼!”姜穗盈赶快唤回雪团,心里却暗暗叫好。活该!谁叫你嘴欠!
“真是不好意思啊,谢公子。”姜穗盈难掩笑意。
徐行看出了少女公报私仇明媚的笑,也忍不住轻笑一声。
谢肆撇撇嘴,故作傲娇地坐下:“本公子大人不记小猫过。”
*
天色将晦,不便夜行,几人决定投宿。
徐行此行只带了车夫侍卒两人。谢肆更是轻松上阵,只身前往,他本就是个习惯孤独的人,在眉山的日子让他学会了怎样都能活下去。
郑斯年事已高,近几日因病与世长辞,因对徐行有养育之恩,徐行也不远万里,过来赴丧。
息都并没有芳都繁华,酒家客栈并不多,雨天泥泞,三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名为“月间里”的客栈。
姜穗盈淋了雨,怕感染风寒,决定下楼找店小二要碗姜汤,要点热水洗个澡。
前一世他们也投宿了这家客栈,但是姜穗盈淋雨感染了风寒,回到家后修养半月才好,之后又逢长姐大婚,琐事繁忙,一来二去就把去找旖娘的事情耽搁了。
这一世姜穗盈一定要去见旖娘。
握不住的事情太多了,但姜穗盈希望能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去挽回。
*
姜穗盈本来要了一碗姜汤,又想起徐行方才也淋了雨,于是又多要了一碗姜汤。
“热水嘛,找个好说,过会儿伙计会给姑娘送上去。”
“那就有劳店家了。”姜穗盈莞尔一笑。
姜穗盈的厢房在二楼最东,徐行的在二楼最西,谢肆在三楼。
天色暗了下来,楼道内的烛火昏暗,姜穗盈趁热喝了一碗姜茶,顿觉身体舒畅。又捧着另一碗姜茶缓缓行至二楼西侧。
屋内没有点灯。
“睡的这般早吗?”姜穗盈疑惑道,然后轻轻扣了扣门:“公子?”
无人回应。
姜穗盈接着说:“公子,我给你端了碗姜茶。你刚刚淋了雨,仔细风寒……”
门突然被人打开。
“谢肆?怎么是你?”
姜穗盈万万没想到站在里面的是谢肆。
屋内晦暗,没有点灯,谢肆倚门抱胸而立,他长身玉立,只穿了一件半干不干的单衣,湿了的部分贴着他的皮肉,勾勒出健康饱满的肌肉。
“那谢某就多谢姑娘的姜茶。”谢肆接过错愕的姜穗盈手上的姜汤,抿了一口,然后饶有兴味的打量姜穗盈。
“不是给你的,徐行呢?”姜穗盈插着手,抬头瞪谢肆。
“怎么?姜姑娘喜欢徐行啊?”谢肆轻笑,露出一颗亮晶晶的虎牙。
他半俯下身子凑近看姜穗盈,单衣下拉,不防备地半露出他的前胸。
“要你管!”姜穗盈回呛他,“你为什么鸠占鹊巢?徐行呢?”
“徐公子当然是在他的厢房里了。”谢肆把多余的姜汤喝了,“是姜姑娘记错了徐公子的房号。谢某也就不浪费这碗姜茶了。”
楼道里这时好巧不巧倒有一位伙计过来点灯了。眼瞧着这俩人举止怪诞,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姜穗盈被伙计盯的不自在,谢肆倒是满不在乎,任凭他看。
伙计赶快点好灯溜之大吉。楼道里亮堂起来了。
谢肆这才发现姜穗盈光着脚踩在地上。她小小的脚从裙摆里露出来。太冲穴有一颗小小的红色痣。
姜穗盈从小在眉山长大,眉山多雨,气候湿润温和,山路泥泞,族人常赤足而行。今天打湿了鞋子,她没找到换的鞋子,习惯脱了鞋袜而行。刚刚去端姜茶忘记了这一事,此刻倒有些局促。偷偷拉了裙摆把脚藏好。
“那我就不叨扰了。”姜穗盈打算紧急避险。
“行吧,那谢某也不会把姜姑娘暗恋徐行这件事添油加醋地说给徐行本人听的。”谢肆欠欠地伸个懒腰。
“你!”姜穗盈咬牙切齿。
谢肆一副关门谢客的样子。
“谢公子,我相信风流倜傥的谢公子肯定不会这样做的。”姜穗盈假笑。
“应该不会。”谢肆佯装若有所思。
姜穗盈白了他一眼就走。
*
雨下的很大。
谢肆靠在黑暗里。握着一串红绳链,心里却在想那一枚小小的、红色的痣。
十四岁那年,他逃离开芳都的那一场大火。半是昏迷。半是颠沛地来到了眉山。
眉山多雨,一年四季起着大雾。
他的左手臂上被火灼伤,半个多月的颠沛,让他没有得到及时处理的伤口开始流脓溃烂。
他奄奄一息地躺在一块勉强遮蔽大雨的岩石下面,渴了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