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深处,方时闲看着前面一块空地微笑自语:“原以为只能共埋黄土,没想到今生还有相见的机会。”手中铁锹插向土中。
徽州城外,白衣的中年男子手持一件灰布所缠之物在城门前驻足,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感觉恍若隔世。驱步闹市,却是在转角的灰墙前停下,蹲在一个普普通通的乞丐身边。乞丐正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并未抬眼看他。
“稗草千尺随风摇,四海之内任我交,皇帝神仙皆不换,天父地母任逍遥。”
乞丐眼中突然放光,转头看向身边之人。“河里游荇随波长?”
“山下嵇树遇风高。”
“失敬失敬,兄弟是哪堂弟子?”乞丐似变了一个人,一扫疲态,神情严肃的施了一礼。
方时闲笑着回礼:“是我失礼,兄弟不要介意。在下是戚长老故交,与贵帮也有些渊源,如今有些事还请兄弟帮忙打探,多有麻烦,不胜感激。”
“原来是本帮贵友,那就不要说见外的话了,有事还请兄弟直说。”乞丐说道。
方时闲递给乞丐一个纸条。“来龙去脉。”
“有消息知会哪里?”
“悦来客栈静候。”
乞丐也不多言,纸条揣入袖中起身离去,只是一眨眼便淹没在人群中。
第二日清晨,乞丐拖着懒洋洋的步伐来到悦来客栈柜台前,店家刚要驱赶,方时闲走到近前挥手制止。乞丐不言语,找到角落的桌子坐下。
“兄弟托我打听的消息都在这里。”从破烂的衣袖中拿出一个信封。“只是此处过于危险,如今这江湖上无人轻易敢惹,虽然不知道兄弟要做什么,还是请多加小心。”乞丐递过信封,真心叮嘱。
“兄弟的话记下了,自己人不多言谢。”方时闲拿出一锭银子放在乞丐手中。“时间紧迫不能一起畅饮,以此当是与兄弟共同吃酒了。”
乞丐也不推辞,施了一礼,大大咧咧的起身走出客栈。
方时闲打开信封,是一幅地图,另一张纸上记录着详细的名单。看了几遍已是记下,用了掌力,手中之物化为熹粉。
荒漠中,一袭白衣手持一物向前行进,远处是一座突兀荒凉的灰色石山。风冷冽呼啸,刀一样刮过地面。行了一阵,诡异的呼哨声响起,黑衣人凭空冒出。一个,两个,三个……围绕在他身旁并不近前,阴冷的杀戾之气却重重压来。与山愈近,黑衣人愈多,最后黑压压层层围住,杀气如山,风也止住。
方时闲却如在闲庭,神情未变,呼吸一丝不乱。将近山前,黑衣忽然停住,前方分开一条路,一个包裹在黑紫色异族服饰的人走了过来。说是走,更像是飘动,长布缠绕的帽子与宽大的斗篷接连在一起,隐隐露出一张尖削惨白的脸。开口,一个男声却动听柔媚如女人。
“方大侠,突然到访幽鬼域所为何事?”
“想不到一个被江湖遗忘的人要劳烦阴九烛掌门亲自来接。”方时闲看向来人,微微笑着。
“方大侠太过谦虚了,曾经江湖上谁不知道你的侠名。”前方之人冷笑。“不然也不会一举杀了我十个最好的杀手。”
“阴掌门太看的起方某,不全盘收下怎对得起如此盛情。”方时闲笑道。
幽鬼域掌门冷哼一声:“方大侠此行是因并未尽兴么?无人不知这幽鬼之域十里内寸草不得生,你以为你能轻易出去?”
方时闲微笑,手中之物立在地上。“我并未想走出去。”一手解开缠绕灰布。“但今日之后,幽鬼域将从江湖上完全抹去。”
阴九烛乖戾的狂笑。“好大的口气!”
灰布完全解开,似一声龙吟响在天际,黑色巨剑微微发出金色光芒。
阴九烛脸色微变。“龙泉剑……方时闲,你曾向整个江湖发过毒誓葬剑归隐,就为了一个区区的无名丫头,值得你这样枉顾性命?”
神剑出鞘,风云变色。他执剑而立气度如神。“你怎会明白,一个男人如不能保护心爱的女人,又何以立于天地之间。”龙泉御起,天地震动。“我已不能给她幸福,如今只能护她周全。若不能守护她,活着又有何意义。”
“方时闲,幽鬼域几百高手不是你说杀就杀的,今天就让你命丧于此!”阴九烛暴怒,众杀手齐扑上来。
“虽死无憾。”金光暴起,血染大地……
灰色石崖之上,断肢残骸四处散落。悬崖之下漆黑幽深,像另一个世界的入口。风从崖底吹上来却寂静无声。
阴九烛嘴角流血,头发披散,衣服破烂,捂住胸前伤口,带着阴狠绝望的狞笑直起身来。
“哈哈哈哈……好,好你个方时闲!”阴九烛已是癫狂。从崖顶望去,横尸遍野,血流成河,只剩他是唯一活口。
白衣尽染,伤口无数,他咽回喷涌而出的鲜血,持着满是血迹的龙泉剑勉强站立。风冷冷的从崖顶划过,身上渐渐冰冷,他感觉生命从身体里一点点流逝。
他还是在嘴边扯出一个微笑:“我说过,从此以后江湖上再无幽鬼域三个字。”
阴九烛面目狰狞,状如地狱恶鬼。“你跟我共同下地狱吧!我要让你在地狱里也不得安宁!”枯瘦的双手之上十个乌黑的尖长指甲满是着阴利的杀气,用尽最后的力气扑过来。
方时闲刺出神剑相迎,阴九烛却是阴冷的笑了,完全不躲避,任由剑锋穿过胸膛,之后死死抱住方时闲,袖中落出一个黑色雷火。
“下地狱吧!”恶鬼般尖厉的笑声冲上天际。
方时闲挣脱不开,眼见雷火引爆,全身真气运于双臂,龙泉离手,用尽最后功力震飞阴九烛。
阴九烛身体飞出数十尺远,雷火却终于爆开,气浪震的方时闲连连后退,退到崖边时山石却突然崩塌,方时闲随着断石向漆黑无边的崖底落去。
身体慢慢被黑暗吞没,意识渐渐模糊,远去的天空中似乎出现了那个绝美的容颜,他微笑,伸出手想要触碰那雪兰似的面容,嘴里轻轻吐出三个字,然后沉入深深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