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南川的步伐,只能提着繁复的裙裾一路小跑着向前。
她今日是第一次获诏入宫,今早从贺府出发时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打扮。
可眼下是即将入夏的天气,又快至正午,头顶日头正辣,贺茵不过才跑了几步,浑身便热得不行,额前鬓发被热汗打湿了透。
等追到人,她身上已是一片狼狈的大汗淋漓,就连面上的妆都花了个彻彻底底。
接过婢女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汗,贺茵笑着上前。
“……皇上,听说这时节太液池里的荷花含苞待放,正是观赏的好时节,民女想去……”
话没说完,被褚南川冷声打断:“让王德全带你去。”
男人脚下步履未停,直往前朝乾政殿的方向行去。
甚至连半束目光也未曾看过来。
贺茵心下一滞。
不知自己在哪里惹到了这位年轻俊美的帝王。
分明方才,两个人还相谈甚欢来着……
还要提着裙裾跟上前,被扬着拂尘的王德全拦住:“皇上还有要事要处理,贺姑娘若是想赏荷,不妨让奴才带您过去?”
同一个太监一起,还有什么好赏的。
贺茵没好气地看了一眼王德全,勉强挤出来一个笑:“算了,既然皇上今日不得空,那便改日再说吧。”
另一边。
容洇带着明秋回到长宁殿。
主仆两个一路循着树荫遮蔽慢步走回来,倒是并不觉得怎么热。
且长宁殿是褚南川的寝殿,内侍局所有的好东西都紧着往这边送过来。
天气刚转热,树上的蝉都还没开始叫,降温用的冰鉴就送过来了。
丝丝缕缕的冷气从成块的透明冰砖上升腾而起,凉意沁入肺腑,很是舒适。
明秋还在为着贺茵的那一句话生气。
将手上的绿豆糕重重搁在桌面上,两颊都被气红了。
“那贺姑娘也太过分了,还没当上皇后呢,就这样说您!皇上也是,将您关在宫里不给出去,转头又去勾搭其他女子,得亏姑娘您做绿豆糕都还想着要多做一份给他!”
容洇闻言,对明秋无奈摇了摇头。
“说什么气话呢,寻常人家都少不得三妻四妾的,更何况是帝王。”
容洇低下头,将手上的两个食盒放好。
浓翘的长睫也跟着低低垂下,遮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
原来……那些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早就已经……久远得成了灰烬啊……
容洇沉默一瞬。
明秋却没看出来容洇的异样。
“可是……那个什么贺姑娘也太仗势欺人了些,什么入宫为后,明明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她怎么就能那样对姑娘说……”
“她也不过是好心提醒,再说,就算今日没有贺姑娘,也还会有其他的李姑娘、王姑娘……”
容洇抬手将方才不慎掉在地上的那个食盒揭开。
食盒在地面上滚了几圈,好在隔层够厚,只碎了几块绿豆糕,里面用来装糕点的瓷碟安然无恙。
容洇将那食盒放到明秋手边。
“你将里面碎掉的糕点挑出来,再换上几块完好的,我待会儿直接拿到乾政殿去。”
“好的姑娘,奴婢知道了。”
吩咐完明秋,容洇起身走到书房。
一人静静看着窗外,枯坐许久。
才掏出了容泽写的那几封信。
一封一封拆开。
直至看到最后一封。
容洇唇角一抿,面色肃了一瞬。
信上只有简短的一句话——五月帝王生辰宴,伺机而动。
容泽并未在信上明说。
但只粗粗扫一眼,容洇便明白了哥哥的意思。
哥哥曾经说过的,一定会将她从宫里带出去。
可是……哥哥到底想在褚南川的生辰宴上做什么?
容洇心一提。
哥哥的信早就送了过来,她偏偏这么迟才看到……
褚南川的生辰宴,就在三日后……
眼下再回信,显然是来不及了……
她不想让哥哥为了她而以身涉险。
她得想办法到宴上去。
起身将信件匆匆夹在书册里放好,容洇起身出去,看一眼明秋:“食盒都收拾好了?”
明秋为着方才的事还有些愤愤,心思并不在收拾糕点上。
听容洇这么一问,手上动作连忙加快。
“姑娘,都收拾好了。”
盖好盒盖,明秋将两个食盒提起来。
“这个是给皇上的,另一个是给王公公准备的。”
“好,辛苦你了。”
容洇从她手上接过那两个食盒,出门往乾政殿去。
明秋一人留在长宁殿里。
目光随意往桌上一瞥,才发现桌上放着的两碟子绿豆糕皆完好无损,并没有她方才挑拣出来的摔碎了的绿豆糕……
她、她好像将那一碟碎掉的,装到给皇上的食盒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