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自己说的还泪报恩也是错的。
“若是恩人穷困，可赠以金银；若是位卑，可助他高升；若是孑然一身，可为他促成姻缘……偏偏，白娘娘动了情，许仙也有七分真心。”
“真心当然可贵，可白娘娘一个有望得道成仙的妖，要他的真心做什么？”
黛玉接连的两句叫贾敏颇为吃惊，女儿早慧她是知道的，然而看事看人如此机敏，竟是比许多大人都要冷静自持却是在她意料之外了。
“我儿不比闺阁女子，竟不爱这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倒和你爹一样，洞察人情，清醒得叫人心惊。”
“娘亲也一样聪明，我还有不懂的呢，请母亲再与我说说。”黛玉挠了挠自己的小揪揪。
听完了白娘娘的故事，再说起还泪报恩，这满是“真心”的法子倒让她怪不好意思的。
“若是有人用还泪的法子报恩，您觉得如何？”
“这我倒是从未听说过了，只是眼泪乃悲恸之时而发。若流得太多，定然是命中有太多苦楚，亦是损耗自身之法，不算良策。
虽也是一片真心，可玉儿自己都悟了，真心不一定便是恩人所需。若恩人也是有情人，便是一段佳话，若是无情……又该叫人替她们不值了。”
到底是大人家看得透些，她方才被白娘娘的结局一刺激，差点将所有的“恩人”都一杆子打死了，也并非所有的恩人都是“许仙”，再说“许仙”在每个故事也不尽相同。
“母亲，流泪到底是什么滋味呢？玉儿没有想流泪的事，只觉得每日都过得开心自在。”
不管这法子好不好的，她总归得试一下。她虽不至于像圣人那样言出法随，但说下的话冥冥之中亦有因果，也不是轻易说改就改的。
“未到伤心处，有泪不轻弹。无论男人家女人家，眼泪都是金贵的东西。你不想流泪，说明玉儿没有伤心之事，这就是莫大的福气。
就算是母亲我日子过得很好，想起你外祖母来，如今一南一北不得相见，也会伤心落泪呢。”
“母亲，可是我就想哭一回，您有没有法子能让我哭啊？”
方法自然是有，贾敏坏心地想着，自己先在心里偷着笑了。昔日父亲管教大哥二哥时她也瞧见过，两个男子尚且被打得痛哭流涕，何况女儿家皮薄肉嫩的。
黛玉忽然接收到自家母亲有些“和善”的眼神，本能地吓得瞪大了眼睛，连忙摆手。
“玉儿不要挨打，我说着玩儿的。听丫头们说，外面有拐卖孩子的贩子，对小孩子又打又骂，没有不哭的。我不要被打，一点儿也不能！”
“夫人怎么舍得打姑娘呢，只是夫人也爱玩儿，故意逗姑娘呢。”是贾敏身边的大丫头北月，见黛玉难得有些急了，赶紧笑着哄她。
她这么一打岔，母子两却都笑了，黛玉贴着贾敏不撒手。
北月奉了一盏茶过来，给黛玉则是添了一杯蜜水。
母子两前面说了好些话，几口茶水下肚润了润嗓子，贾敏才又接上黛玉的问题。逗女儿归逗，女儿的问题还是不能略过，即便她的回答或许不太正经。
“玉儿若真要听你梦中神仙的话，用一生的眼泪偿还恩情，偏又没受过苦哭不出来……”贾敏话未说完，想起自己小时候的顽皮劲儿，已是自己先笑了。
“我的儿，你可知有一门技术叫假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