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身在一个昏暗的酒窖中。
唯一的光源是墙壁上那盏豆大的煤油灯,发黄的光芒照在那些散发着浓浓酒香的橡木桶上,在地面投下了长长的阴影。
我与艾伦就坐在阴影里,沉默相对。
很明显,他和我一样,还没从刚才的冲击中缓过来。
我从未想过安赫莉卡祖母有那样的过去,更无法想象,骄傲的塔尼斯老头是怎样面对那些可怕的遭遇……
至今,我的耳边还回荡着塔尼斯老头的怒吼,充满愤怒,不甘,与绝望。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他的声音就像海啸一样冲刷着我的灵魂,让我几乎感同身受。
要不是那让人恶心欲吐的波纹突然从半空卷来,将我们扔到了这个地方,我没准会在那儿丢脸的哭出声。
*
“那些事情……是真的吗?”更紧的抱了抱膝盖,我哑着嗓音声询问。
艾伦在昏暗摇了摇头,晶莹的液体随之从他的眼中滑落。
毫无疑问,这个大少爷又流泪了。要是平常,我一定会好好嘲笑他一番,可是,这一刻,我觉得自己的眼眶也有些酸涩。
天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我居然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这个动作那让我们都是蓦然一僵。
噢!
噢!
我触电般把手收了回来。
“……我,我看见祖母在哭泣,”他往后挪了挪,裹紧了身上仅有的那匹月光纱,撇开了脸颊,“我,我是说……也许她是在为那个……为哈菲大人哭泣……我们可能要失去他了。”
他的话让我一愣,“失去哈菲?为什么?”
他眨了眨发光的眼睛,不可思议的瞧向了我,“你没有看见么?他的胸口被洞穿了!”
“圣光啊……”那句话让我忍不住抽了口凉气,好吧,我承认,我的目光自始自终没有在哈菲身上做过停留,可那并不代表哈菲于我而言不重要,“没有了他,我们该怎么办?!呃,我是说……他……他应该和达里安一样,被困在了这里,而不是真的死去,对不对?”
也许是我的最后那句话取得那个爱哭鬼的认同,他总算没有把眼珠从眼眶里瞪出来,“希望是这样,总之,我们或许得想其他的办法叫醒那个人了。”
“什么办法?这一次,我们该怎么做?去解决掉塔尼斯的对手?”
很明显,他也没有任何头绪,“……而且,我还在意一件事情。”半晌,他低低的说道。
“什么?”
“在我们见到……见到那个人之前,我听见他好像在和某个存在对话,就好像,还有另一个人在那里一样。”
那句话让我的太阳穴微微一跳,没等我开口,他瞧了我一眼,继续道,“当然,迟钝如你,也许根本没注意到……收回你的目光!红头发!你的心思怎么总是放在那些……那些龌蹉的事情上?!”他又撇开了脸颊,耳朵尖有点儿发红。
龌蹉的事?!
这混蛋在骂我吧?!
“我当然听见塔尼斯在说话,”捏了捏还在隐隐作痛的右拳,我咬牙开口,“就在我们进入那间偏殿之前!而且,之后,他还说你是某个人派来的狗!”
那句话让对面的混蛋一窒,随后,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狠狠的瞪了我一下。
“哼,”我不以为意的扬了扬眉毛,“现在可不是吵架的时候!小男孩!”
“你叫谁小男孩?!我活了好几百年了!按照你们这些可悲人类的寿命来看,你得称呼我为祖父!”
“哈!你花费了几百年的时光也没学会怎么与人交流,真是可悲!”
“你再说一遍?!”
“满足你吧!”我朝他龇了龇牙,“可悲的小男孩!啊!别回话!现在可不是吵架的时候!小!男!孩!”
他气鼓鼓的瞧着我,半晌,忿忿的扭开了头。
目光偏移,我看向在了酒窖那一头,那些一格黑一格黄的楼梯影子,“我们还是想想现在该怎么办吧。我们……应该还在某个噩梦里,对不对?”
很明显,那个小肚鸡肠还在生气,嗓音干巴巴的,“显而易见!”他喘了两声粗气,忽然呼的站起身,“我很担心祖母,我现在要去寻找她,如果你只能坐着的话,就呆在这里……”
他的话没有说完,楼上忽然传来了刺耳的木门开合声。
吱呀---
紧接着,一串沉重的脚步声从屋角的木梯顶上传来。
艾伦立刻闭上了嘴。
咚咚咚---
声音由上而下,由远而近。
我跳进了楼梯下那团翻涌的阴影云团,脊背紧靠着干燥的墙壁。
我不知道那个小男孩该怎么办,但是,如果他被发现的话,藏在阴影中的我可以给那怪物出其不意的一击!
可那个小男孩并没有惊慌,而是迅速把自己塞进了两个橡木桶之间。
在我担忧的目光里,他的身影徐徐变淡,直至与周围的昏暗融为一体。
喔!
德鲁伊!
*
咚咚咚--
在楼梯口,一个瘦高的影子踏着我的心跳,走入了我的视野。
他微微弓着背,步伐沉重,单一。
下来之后,他便沿着墙壁,踏着不平的木地板走向了酒窖的最里面。
他似乎在巡视这片领地,在每个橡木桶前驻足观察。
越靠近,我就觉得越心惊,因为,我发现那个人影就像死灵一样,在吞吐着冰蓝色的冻气。
咚咚咚--
终于,他踩着沉重的脚步转到了我们这一头。
这一刻,当发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的这一刻,我忍不住抽了口凉气,因为,这个人的脸上没有五官,那些冰蓝色的吐息更像是直接从他的,呃,每一寸皮肤里渗透出来的!
他赫然是一名噩梦守卫!
只见那怪物顶着鸡蛋般平滑的面孔走到了我的面前,有那么一瞬,他散发着寒意的脸颊--如果那算是脸颊的话--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