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了。
当白日降临,树林里多出了许多暗夜精灵孩子。
他们个个手持着散发着银光的捕灵网,捕捉他们见到的一切小精灵。为首的,正是那名有着深蓝发丝,束着高高马尾辫的桑达尔。
我缩在昏暗的枝叶间,警惕地看着她朝同伴炫耀自己的收获,讨论着可以用那一兜一兜的嘻嘻哈哈的小精灵们换到什么好东西。
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我拼凑了一个事实,崔兰希尔有人发布了捕捉小精灵的悬赏。
至于他们到底想捕捉谁,我心里明白的很!
他们可真坏啊!
达利安,银林夫人,珊达!
然而,更见鬼的是,我身上这层鲜红的油彩已经完全凝固。
我试着在树干上刮蹭,在露水里浸泡,可是,毫无用处。
那层又坚硬又沉重的壳让我步履维艰,往往要积蓄许久,才有力气飞行一小段距离。
我必须找人帮忙!
*
入夜时分,我悄悄潜入了崔兰希尔。
“但愿格里高不是个反骨仔……但愿……我能顺利见到他……”我一面暗自想着,一面沿着滴水的墙根奋力朝前爬行,“幸好崔兰希尔村里没有老鼠……没有蛇……没有狼……而那些猫也不喜爱水……”
偏偏就在那时,我忽然发觉自己的四周出现了一大片阴影,让人头皮发麻的“咕咕”叫声似乎就在我的脖子后面。
不会这么倒霉吧?!
僵硬的转头,我骇然看见一只尖锐的鸟喙正对着我的脸颊!
一瞬间,我满头卷发似乎都竖起来了!
“噢!”我尖叫着朝一边滚去,这才避开了鸟喙的彫啄!
很明显,嘴上传来的剧痛让那只见鬼的宿鸟气疯了。它张开了双翼,狠狠地扇出了一阵阵狂风!
“见鬼的畜生!!!”我被扇得吹得四处乱撞!
“咕咕---”那见鬼的鸟儿如影随形,似乎把我当成了一只可以随意玩弄的虫子!
要不是一头黑豹在哪栋小楼的角落里低吼了一声,吓退了鸟儿,我想,我没准真的会被一只鸟儿吃掉!
砰--
我重重地落在了水沟里,就像一颗沉底的石子。
墙上的月相石雕不停的聚出水珠,一颗颗落在我的身上。
黑豹轻巧地跃了过来,狐疑的瞧了瞧我,又转身隐入黑暗。
噢……直到这时,我砰砰乱跳的心脏才落回了胸膛。
看来,被油彩裹满也有一点好处。
瞧,我不会被淋湿,被浸透,身上原本散发的淡淡光芒也几乎完全被掩盖,这才让我躲过了德鲁伊的双眼。
*
天知道在水中爬了多久,终于,在我累得要吐舌头的时候,大树厅那明亮灯火照在了我的眼前。
我停在一座小楼的潮湿的柱子下,隔着那座紫色的蘑菇亭,我能清楚瞧见大树厅二层那扇小小的窗户。
若是曾经,我只需要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能飞翔过去。
可现在……
而且,我一点儿也不敢再往前靠了。
危机的本能告诉我,四周的阴影里潜伏着好些危险的暗哨。
虽然我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但是,我能感受到他们无处不在的心跳与呼吸……嗯,还有臭味。
我可不能被他们逮住,不然,无论是被交给银林夫人,还是珊达,还是达利安,我觉得我的下场都不会太美好。
*
嘘嘘---
夜风在半空里孜孜不倦地吹着,吹得我浑身都是凉飕飕的。
再次瞧了瞧印在小窗户上的黑色人影,我转身爬走了,像一只背着重重外壳的海龟。
*
你还记得吗?
在跟随塔尼斯老头游历崔兰希尔的时候,在村北,我曾见过一栋二层的小楼,它的大厅窗户碎了一角。
没错,我要在那儿找一个暂时栖息的地方,也要在那儿找一个能帮我传话的人。
*
一如既往,月落家的小楼里充满了药草的味道。
大本大本的硬壳书籍被摊开在木桌上,沙发上,真是……乱七八糟。
当我爬进窗户的小缺口,一头栽到大厅那发黄的地毯上时,我听见月落家的父女正在偏厅里激烈地争吵。
“……我说了不想学草药学!”桑达尔在那儿失控地大喊大叫,“我不想知道怎样能把其他的东西转化为晨光麦种子!这些东西非常非常非常无聊!我只想成为泰兰德殿下的哨兵!”
“泰兰德有什么好?!”奎恩提反驳道,“她懂什么?!跟着鹿盔大人才会有前途!”
“泰兰德殿下博学多识!她一来这里,就找到了梦境指针!”
“她当然熟悉梦境指针!”奎恩提嘲弄地哼笑道,“你根本不知道梦境指针是用来做什么的!”
“什么?!”
“梦境指针是那些贵族们用来享乐的……咳,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反正,你敬佩的泰兰德当年被艾萨拉女王关进了指针里,至少关了十天,哼,她弱地可怜,不值得拥戴……”
喔!
我不由的扬起了眉毛,侧耳倾听!
还有这种事?!
可桑达尔没有给奎恩提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父亲!”精灵女孩恼火地打断了他,“你没看见吗?!泰兰德殿下驱逐了萨维斯!拯救了村民与村子!她的哨兵一直在为族人们忙碌!而你,你又做出了什么?!你的鹿盔大人又做了什么?!”
“我的草药救了你的命!救了你们所有人的命!”奎恩提也恼怒的吼了起来,“桑达尔,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成为那个女人的哨兵!你看看她的哨兵都是什么鬼样子!看看斯嘉丽,看看芙琳吉拉,你真的想变成那样,又粗鲁,又霸道,又愚蠢?!”
“……我的妈妈就是一名又粗鲁又霸道又愚蠢的哨兵,而她,为了救你,牺牲了自己。”
死寂。
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