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是芙兰特意安排的,承红馆那些地处偏僻的院子,大多都是一屋两隔间,专为有特殊癖好的达官贵人备着。
林月回三人便紧挨着坐在这屋子后面,连炭火都没有的屋子冷得出奇,可谁也没管冷不冷,丝毫没有错漏地观赏完一场闹剧。
林玥缃拧着自己发寒的手,强迫自己不要低头,硬生生盯着那小隔窗,看得不真切,却没放过任何一声。
她甚至冷不丁打了寒噤,嘴唇抿得薄薄的,脚动也没办法动。
却并没有觉得大快人心,因为这样也无法抵消她所遭受的戕害。
苦难是不能对等的。
三人听到一声沉重的闷响,表情各不一同,林月回若有似无挑了眉,忍住要抚掌的心;而林玥缃捂着自己快要抖动出来的心,呆呆地坐着;只有丹绛是真的笑出声,但是马上就用手封住自己的嘴。
所以笙儿进门跪在屏风前后,屋里有一种静悄悄的死寂。
“贵人?”笙儿半疑半问地喊了声,生怕是自己哪做得不够好。
“你做得不错,”林月回掐着自己的喉咙说话,声色冷静,实则眉梢眼角都透出些许笑意。
笙儿立马叩头谢恩,埋头时又支支吾吾地道:“那,贵人,先前奴所求之事,不知…”
要知这笙儿所求的,并不是脱籍或富贵,而是要去给富贵人家公子做男宠。
林月回当时听闻后,沉默半晌才答应,但这短短几日也难找出合适的人选来。
实在是淮安这地界,明面上好男风的少之又少,只能送他出南直隶。
“已经安排妥当了,等会儿换下衣裳,有人带着你登船,去闽省一户富人家中,这之后便全看你自个儿的造化了。”
反正她是仁至义尽了,该劝的也叫人劝了,这笙儿自己铁了心要爬男子的床。
笙儿千恩万谢地磕头,急匆匆扒下衣服又胡乱穿衣,就要跟着人走,生怕到时候走不得。
直到屋里只剩下她们三人,林月回坐得脚麻,撑着桌沿站起身跺了几脚,将手递给林玥缃并道:“姐姐,我们出去看看。”
林玥缃拽着她的手,缄默不言,她踟蹰。
“姐姐,你知道我为何要费心做这个局吗,”林月回半蹲下来,眼神与她持平,“除了要把之前所有种种所受的气讨回来外,我还是想要让你去瞧一瞧。昔日能欺你辱你的人,现在却能被一个轻易小倌作践。”
“你瞧过他最不堪最狼狈的一面,你知道他的手段有限,而我们能压他一头。
之后你再想起或是遇见他来,你便能记住此时此刻,而并非是你不愿记起的。”
这样的痛苦对于林玥缃来说是没有办法遗忘的,她无法麻木,所以只有痛苦一遍遍延续。
林玥缃被说服了,心如战鼓捶,却也立直腰背,紧握着林月回的手迈出第一步。
接下来的那段路走得很顺畅,她甚至能站在离席三躺着那块地方不远处,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想要扒下她外衣的男子。
那张脸曾数百次出现在她的梦里,带着渗人的笑意,放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她每一次都害怕得发抖,转而尖叫着醒来。
现在他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衣襟凌乱,狼狈,瞧着比当时的她还要不堪。
林玥缃到底是没走上前,直愣愣地看着,手和脚都不能动弹,她的脊背好像攀爬上无尽的凉意,有一双眼睛在看她。
她害怕,惊恐藏在喉咙里,她手挥舞着随便拉住谁的衣角,紧紧闭着眼,很轻地说:“我不要看他的眼睛。”
“不看,不看他的眼睛,”林月回安抚她,让丹绛去找笔墨来,她蹲下来挥墨泼墨,笔尖的墨水一滴滴落到席三的眼睛上,一圈黑乎乎的。
“姐姐你看,”林月回说的时候也很轻声,林玥缃睁开一条缝,看不清,大着胆子探头往下望。
丹绛还贴心蹲下来用灯烛照席三的脸,林玥缃看清后一愣,好大一对黑黢黢的眼睛,占了半张脸。
她笑不出来,却没那么害怕这眼睛了。
林月回却还极为不满意,她甚至提起裙摆,用脚尖踢了踢,没动静。
她转头吩咐丹绛,“你力气大,打他那不易丧命的地方。”
丹绛早就想给大小姐出气了,立马撩起袖子,恨恨地捶打席三几下,把人捶得头撞上柱子,昏得更加不醒人事。
等发泄过后,林月回从袖里摸出两张纸,上面字迹似孩童初学字时写的,却横看竖看都能认出那两字,不举。
被贴在席三那张叫人厌恶的脸上。
林月回拿过一旁的灯盏,招手让林玥缃站近点看,冷冷地道:“姐姐,你日后何必再怕这张脸,你只要想到他,便能想到他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举。”
这话实在是过于出格,林玥缃却怔怔地看着,又低低地发笑。
她真的没有那么害怕了。
在屋子里折腾席三许久,该发泄的都发泄了,除了不能剁了那个不中用的物件外。
从那间逼仄的屋子里绕路出来后,林玥缃难得有兴致地打量起承红馆,甚至听见歌女唱曲,也在心里跟着吟唱起来。
还跟林月回一同躲在绮园阁楼上对酌,喝很烈的酒,但都只喝了一口,那酒烈得烧喉。
林月回倒不甚爱酒,酒刚沾着舌尖就呸呸呸吐掉。两人伏桌大笑,流苏串划过桌面一阵脆响,笑到最后鬟髻都偏到另一边去了。
但林玥缃是真的开怀,她有几分醉了,脸颊酒潮微晕,扶住椅背跪坐在地上,她喊:“禧姐儿,”
林月回应她。
她又喊,“禧姐儿,禧姐儿,”
就这样喊了又喊,到后头趴在那不说话了,林月回以为她睡着了,凑过去她又嘟囔了声,“妹妹。”
真的没声了。
林月回把一件白绒袍子披在她身上,小声地道:“姐姐,日后你定会百福俱臻。”
随后让丫头过来扶林玥缃去房里,待躺倒在软褥上时,林玥缃也被折腾醒了大半,半眯着眼盯着床顶的花幔。
半晌从枕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