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游玩乘的船大都是六明瓦船,船身高大绘彩漆,中舱放桌椅,后壁有滕床休憩,后舱是炉灶。
而船篷不用木头,只用蚌壳薄片,能透出一片天光。船头雕鹢鸟,放青石狮子,前后都挂了几盏明瓦灯。
这艘明瓦船显得巨大无比,林月回带去的人都没挤占多少地方。
但船大行速慢,加上他们夜间不行船。从淮安府过临安府的这条水道,白日倒没有什么危险,除了个别地方水道险要不好过,但到了晚上则水寇出没,危险丛生。
所以用了两日才到临安府的北新税关,交纳税银又航行一段路,才停在临安府城的码头。
哪怕船里的滕床铺了好几层棉花被褥,林月回还是觉得腰肢酸软,倦倚迷离。
丹绛心疼林月回,便说要背小姐出去。别看她个子小小,但从少时练武,力气绝人。
“别折腾了,”林月回没答应,“我之前托人先行送信给琨玉表哥,他应该在外头了,你去找找。”
她懒得动弹,又补了一句,“你啥也不用看,瞧着最花里胡哨的就是他。”
丹绛出去不须臾,舱里响起一阵脚步声,齐韶掀了槿紫暖帘进来。他披着飞鱼绿绒鹤氅,内穿一件品蓝色错金袄子,貂帽锦靴。
脸庞白细,眉目风流,举止翩然尽风华。
见了人就语气温存地喊,“禧姐儿。”
林月回打他进门就闻到细淡的女儿香,疑嗔疑笑地问,“琨玉表哥,你这是刚从哪家温柔乡里出来?”
齐韶温声笑语,“和景今日办了场宴,请了几个乐户来。”
他也丝毫不避讳,本来齐韶就是膏梁纨袴年少子,不喜诗书,惯爱倚翠偎红。
“我爹听说我要来寻你,让我劝你少酣嬉无度,多将心思放在正途上,”林月回神色平平,她只负责转达她爹的话而已。
齐韶替自己抱屈,“姑父怎如此想我,我只是爱寻那些姐姐说话而已,啥事也没干。”
林月回很敷衍地应声,若这人不是她表哥,她只会敬而远之。她娘王秀是太仓王氏一脉,从太仓州嫁到淮安府后。王秀的三妹妹来年也定了淮安府望族之一——酒酿齐家,嫁进府后生了四个儿子,齐韶是老来子。
家产轮不到他争,天塌下来有几个哥哥顶着,他只需要每日花钱嬉戏度日就成。
是以养成了这迷恋绮罗丛,好享受的性子。
齐韶过来时天色还没晚,说了几句话再看窗外,烟际红,霞光新靓。
“我在酒楼定了一桌宴,大家一起去吃,”齐韶起身,将紫檀椅推进桌子里,“本来和景知道你来,还让我邀你过去。”
林月回轻抬下巴,啐道:“我才不去,谁要跟你们这些浪荡公子哥坐一处。”
“谁敢唐突了你,我当即听到就二话不说,义正词严拒绝了,并让他们别痴心妄想,”齐韶连连讨饶,不敢触她霉头。
“算你识相。”
待要出舱门,锦瑟给林月回披上粉团花红色斗篷,舱外峭寒生。
齐韶几步路也不愿走,自己坐轿,给林月回也安排了一顶青绿圆顶抬轿。
他定的是临安府有名的聚景楼,门前迎客的是妖童俊仆,列幕张灯,一应全是贴金红纱栀子灯。
里头花明锦障,雕玉琢金,既有妙舞清歌又有弦管绮罗。林月回早就见惯这富贵奢靡的景象,不过瞧了几眼就随齐韶上楼。
待进了门,齐韶长指轻点旁边那隔间,对几位丫鬟道:“你们几位姐姐去那边坐着先,我和禧姐儿聊点事情。”
锦瑟是很能看懂眼色的,但丹绛她一根筋,只听林月回的话,站着根本没动。
“都去吃点茶点垫垫肚子先。”
等林月回发话,人才没杵在眼前。齐韶笑道:“你养了个忠心的丫头。”
“丹绛是我的丫头,当然只听我的,”林月回稍有点扬扬自矜,转口便问,“聊什么事情?”
“你之前不是托我给你找个小倌,要妆扮上,庄妍静雅,含情动人吗?”
齐韶边说边给她斟了一杯龙井,递到她跟前。
林月回刚还兴致缺缺,此时倒坐直身子,翠眉半挑,“找到了?”
“找到了,托芙兰在维扬府那找的,”齐韶眼神迷蒙,似在回忆,“换上女装再打扮一下,神韵天然,玉容娇艳。反正乍看脸,谁能知晓他是个男子。”
不过他到现下也尤为不解,“芙兰都快认你当主了,我说要找小倌,她根本不搭理我。我说你要找,她当即寻人去打听。”
而林月回对此不置可否,微敛黛,只问:“你去见那个小倌了?”
“没有让他看见我的脸,只在屏风后看了眼,”齐韶当即否认,“我没忘记你的嘱咐。”
“不过,”他压低声音,“你这小倌找去做什么?”
“总不能你自己先受用吧?”齐韶言语震惊。
林月回冷言讥讽,“我找来给你用。”
“我又不好男风,你找了给我也没用。”
“那你别多问,免得等会儿喝了几滴酒,什么事全说与外人听。”
林月回口风很紧,目前还没有人知晓她到底在谋划什么。
毕竟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成,我不问,那小倌目前我给他找了个地方养着,你看你如何安置他?”齐韶很知情识趣。
“我先找人送他回淮安,”林月回指头轻点桌面,思忖良多,“就住轻烟楼旁边的客栈里。”
“多少银子?等会儿我让丫头给你。”
林月回说完后随口问了一句,只听得齐韶低眉耷眼哀怨道:“不过区区几百两银子,你都要还给我。你可以瞧不上我,但不能用这种方式侮辱我。”
他一日斗个鹌鹑都得输掉几百两银,给自家妹妹买了小倌还得收银子,传回去得被人笑话死。
当然买小倌这事会烂在齐韶肚子里,他哪里会出去败坏林月回的名声。
“那就多谢表哥了。”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尤其是齐韶的便宜。
齐韶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