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真失神地看着不远处香烟袅袅的铜炉,跪的端正。
“主子……”
蓁怜皱着眉头,他奋力挪动着两条早已麻木的双腿,凑近了裴淮真耳边唤了一声。
“怎么了?”
“怜儿再去通报一下吧?兴许是下人忘了通传呢?”
“不必,好好跪着便是。”
裴淮真语气冷冷,他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可蓁怜还是不服气,他顿了顿,委委屈屈地小声抱怨:
“主子,可是咱们在这都跪了两个时辰了,贵侍竟然一问都不问,您的病才刚好,是受不得……”
“蓁怜,闭嘴。”裴淮真厉声打断,他往后头瞥了蓁怜一眼训斥:“这里是宫里,不是府中,你再这样口无遮拦,等回府了我定要好好的惩治你。”
“可是……”蓁怜还想再说什么,却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没说出来。
正巧,这时屋子内间的珠帘的被一支精致的金杆挑起,一袭华服的颜维安在宫侍的搀扶下踱步而出。
颜维安是当今女帝的四贵侍之一,他身份尊贵,是颜宁的胞弟,是颜霜嫡亲舅父,
更是裴淮真不得不再三忍耐,再□□让之人。
“大公子好像是对我朝贵侍梳洗之礼的章程有什么不满?”
“贵侍说笑了,是淮真的不是,惊扰了贵侍。”
“哦?是这样吗?可本宫听着,你身边的这个小厮好像并不这样想呢。”
颜维安被一众宫侍扶着坐了下来,他斜着眼看着老老实实跪在他面前的主仆二人,声音陡然变调,直接吓得原本就跪的麻木的蓁怜直接坐倒在了地上。
“这霜儿府上的下人怎么愈发的没规矩了,看来还真是缺了个会管事的主君,这管家啊,可不是个轻松的差事,不是什么猫猫狗狗的半路出家就能会的。”
颜维安一字一顿,指桑骂槐的十分难听,可尽管这样,裴淮真依旧跪在那里巍然不动,仿佛没听见一般。
“既然霜儿的下人无人管,那索性我这个做舅父的额就帮忙管一管吧,来人——”
“等等,颜贵侍,这事说到底都是淮真管教不严,要罚也应该罚淮真。”
“哦?大公子真的认为自己的错?”
“是。”
“好!”颜维安扯了扯唇角,刚要朝着裴淮真发作,门外就响起了一身骚动,打断了他的动作。
一个宫侍慌慌张张地从门外进来,在踏过门槛的时候不小心被绊倒,直接摔了进来。
他嘴里不停地喊着:“贵侍贵侍不好了,不好了。”
颜维安脸色一黑,立刻出声斥责:
“遇事说事,天天这样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如若不然,还有不长眼的以为我这里也管教不严呢。”
“小的知错,小的知错。”
宫侍哆哆嗦嗦朝颜维安磕头,求了老半天,颜维安才终于松口:
“说吧,何事如此着急?”
“是……是十皇子忽然嚷着肚子疼,他,他,他疼的厉害,疼的都在地上打滚。”
这话让颜维安的脸色一变,他一下子站起身,着急问那宫侍:“请了太医了吗?”
“太医来看过了,但是诊断不出来什么毛病。贵侍你快去看看吧,他只嚷着父君大人呢。”
***
内外殿相接的长廊中,颜霜在焦急地踱步,她问身后的棉夏:“消息差人给小十送过去了吗?”
“已经去了,来的人回话说,十皇子知道后当场就着了最亲近的小厮去救大公子的。”
“嗯,那应该没问题了。可都过了这么久了,小哥怎么还没出来?”
几个时辰前,颜霜刚下朝回府,听了府中门房婆子的禀报才知晓原来她前脚刚上朝,后脚小哥就被舅父叫紧急召进了宫。
要说这舅父颜维安,实在是让颜霜她伤脑筋的很,大概是因为颜家如今只剩下她们俩了,所以舅父格外的疼惜她,就连他所出的十皇子和十二皇女都时常觉得自家父君偏心。
可就是这样好的一个舅父,却处处刁难小哥。
其实,最初她与小哥初回上京的时候,舅父还是很疼惜小哥的,那时候,一旦他那处有了什么好东西都会赏下来,
可不知从何时起,他就变了。
不仅过年的家宴不让小哥出席,而且再也没有东西赏下,尤其是近两年,这种形式愈演愈烈。每每他召小哥进宫,不是给他立规矩,就是话里话外,夹枪带棒地讽刺小哥的出身。
可偏生小哥从来不与她将这些,若不是前年有一回恰好被十皇子撞到,她到这会儿还被蒙在鼓里呢。
颜霜不愿意看小哥受这种委屈,可偏偏她是女子,是不能进皇宫内殿的,所以每次小哥被罩,她都只得拜托小十帮忙解围。
不知过了多久,
颜霜才终于看到了裴淮真和蓁怜两人。虽然隔着个小院子,可她只一眼,就看出了小哥不太对劲的姿势。
她从小就没少惹母亲生气,跪祠堂的什么的几乎就是家常便饭,所以她一眼就看出小哥别扭的走姿下的伤势。
颜霜快步走上前,二话没说,直接一个弯腰将裴淮真打横抱了起来。
小哥的个头很高,可抱起来却是轻的很,并且看着他惨白的脸色,想必刚才在宫内很是难熬。
颜霜又疼又气,全然不顾怀中人的挣扎和周遭来来回回宫侍的目光,稳稳地走着。
“霜儿!别胡闹,这可是在宫里,快放我下来!”
“不放。”
“颜霜!”
裴淮真挣扎着,但他的身子使不上劲儿,并未撼动颜霜分毫。
“小哥膝盖伤到了,再走下去会更痛的。”颜霜说完,手揽地更紧了。
裴淮真眼瞧着自己挣扎半晌无果,索性也放弃了,大概是跪了一早晨,太过消耗元气,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过后,他的身子也不自觉地软了下来,靠着颜霜借力。
颜霜抱着裴淮真一路上走的稳稳当当,到了宫门外,她径直踩着马凳上了车子,然后将他放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