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戌时,这窗外的鸣蝉的声响就变得格外清晰,一阵接着一阵的,仿佛永不知疲倦。
颜霜看着书案前散落地这些图册,越看越烦,想不出个头绪。
严将军一事疑点重重,背后牵扯的之广一定远不止现在看到的这样简单,
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将这严家小主之死一事弄清楚,帮严若脱罪。
要想救出严若,无非要从两点下手。
第一,就是要证明小主之死并非是严若之过,而是另有因果,第二点是要证明小主这肚子里的孩子压根就不是严岐的。
在这两点里,她只要证明了其中一点,都可以助她脱罪。只可惜目前无论是哪一点,只根据现有的证据,都无法顺利推行。
根据仵作的证词,这位小主死的时候确怀有三个月的身孕,并且身体上布满了伤痕,且颈部只有一条勒痕,所以由此断定是他自缢而亡。
可这小主究竟是因为在严府受到了侮辱和苛待,不得已而死,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目前都却无法佐证。
而且,不只是自缢的动机不够明确,就连那条用作自缢的白绫究竟是从何而来目前也是个迷。
这些零碎的信息颜霜看的是一个头两个大,这种感觉就像隔靴搔痒,你明明知道哪里不对劲,可是就是无处下手,挠不到地方。
她沉了一口气,整理了册子,打算从头开始梳理。
她翻着手里已经由人汇集成册的消息,找到了那小主只有寥寥几行生平介绍。
这位小主,家祖祖辈辈皆出身贫农,不到十二就帮着母亲做活,三年前,在街头被恶霸欺压,恰好被路过的严岐将军救下。为了报恩,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入了将军府。
在其入住了将军府后,曾多次接济母家,现如今,其母亲和妹妹在城北有一间小食肆,专门买些素面勉强维持生计。
昨日她专程去看过,无论是其母亲还是妹妹,手上都布满老茧,的确像是做活的贫民家庭。
身世无异,家庭也未突遭变故,一切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那究竟是为什么让他不顾一切的寻死?难道真是因为将军死在他床上,所以羞愧难当?
不,一定不是,倘若他羞愧难当,就一定是在意严将军的,又怎么会在她死后杀害她的孩子,这逻辑是说不通的。
又或者是像严若所说,他害怕诞下孩子后,受不了又要重新过回苦日子的自己,所以去寻思。
可这也不对,其实在正常情况下,完全可以赌一赌,要是真生下来个女孩,就算被驱逐出府,也能凭借这孩子获得一大笔前,让自己后半生无忧。
颜霜正一步步地捋着思绪,正想到关键地方的时候,却忽然被门口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这让她心情很是烦闷,忍不住=训斥。
“不是说了今晚不要打扰吗?”
可显然她的这句话对来人并不顶用,书房的门被人缓缓打开,颜霜抬头,看见的是披着件外衫的裴淮真缓步走了进来,
他手上还端着一小盅汤水。
“小哥?”颜霜一脸诧异,全然每想到小哥这么晚还会来给她送汤。
“本不想进来打扰的,可这汤炖了很久了,是安神汤,对你大有裨益的。”
裴淮真将汤搁在书案头,转身就想走,却被颜霜拉住。
“我方才并不知道是小哥,所以才会说那些话,小哥来了,就陪我会吧。”
“怎么这么晚怎么还没睡?”
颜霜拉着他坐在一旁,帮他捏了个用来当靠背的软垫。
“你今日一天都待在书房了,有些担心,所以想给你送些安神汤。”
裴淮真说话间,抬手将这汤盅的杯盖掀开,霎时间,带着淡淡微苦的气味溢了满屋。
“还在想严若的事情?”
“嗯。”
裴淮真将盅盖放下,偶然瞥见了那张颜霜正在看的人体图。
“这几道横线是代表什么?”他问。
“小哥是说这个?这是严家那位小主身上的伤痕。”
“能拿给我仔细看看吗?”
“好。”
颜霜将这仵作所绘的人体图册子抽出来,然后递给裴淮真,
裴淮真认认真真地看了半晌后又问:
“仵作可有说这些伤痕是被什么东西弄出来的吗?”
“唔……”颜霜用手指细细划过另一本册子,然后回:
“据仵作所书,这些刀口,应当是短剑匕首一类单刃锐器所造成的,而且这里她还提到,这些伤痕新旧不一,应当不是同一时间形成的。”
裴淮真听后若有所思地点头,他又仔仔细细地看过才敢肯定:
“那由此,我大致可以断定这些疤痕乃是一种特殊的符文,而严家的这位小主身上的这些应当是男子用来祈求自己不受孕的。”
“不受孕?不是保佑受孕?”
“对,是不受孕。”裴淮真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颜霜大骇,她竟不知这世间竟然还有防受孕符文的这种东西。
自古只听过求孩子求而不得的,可还从来听过祈祷神仙不要孩子的。
“这种符文一般是身份底下的奴隶和风尘之人所用的比较多,而且又是纹在郎君身上的,霜儿不知道,并不奇怪。”
“还有这些。”
裴淮真又指着册子上所画的那小主的随身物品:
“你看,这荷包上绣的是无根花图案,无根花顾名思义就是没有后代,而且还有全部神神鬼鬼的图画,几乎全部都是小孩子会害怕的东西。”
裴淮真合上册子,将它还给了颜霜,并推测:
“我想严若的这位小爹,大概是极其不想要肚子的这些孩子。”
不想要孩子……但却偏偏怀上了孩子。
“小哥,这些受孕,怀孩子的事,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裴淮真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他磕磕绊绊地回:“是上回去城郊道观,找道士看喘疾的时候无意间知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