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像现在这般虔诚过,“请您原谅我年少任性的罪行,帮助我改正我的过失。请您使我的弟弟远离疾病,甚至死亡……”
说到“死亡”的时候苏菲的声音颤了颤,停顿片刻,又继续说了下去,“使我的弟弟从疾病中恢复,在您的照看下,在智慧和恩典中成长。我乞求您用您温柔的心和对孩子的爱,对我们施予恩惠,重新赐予我们平静与安宁。阿门。”
“你弟弟会没事的。”她听到艾德加清润的声线,伴着窗外滴滴答答雨丝飘落的声音,“我会为他祈祷。”
“……谢谢。”苏菲抿了抿唇。这样的时刻,多一个人陪伴总是好的——尽管,萍水相逢。
艾德加也不再说话,只是陪着苏菲坐在壁炉前,不时向壁炉里添一块木柴或是一张报纸。
火焰依旧烧得很旺,整个房间都被烘得暖洋洋的,木柴偶尔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苏菲抱住膝盖,忽然觉得她的心也一点一点沉静下来。
直到清晨的第一缕光线透过窗子射进屋里,苏菲揉了揉眼睛,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熬了一夜。
她捶捶麻木的双腿,站起身来,却发现四肢百骸都已经变得僵硬。太阳穴突突地跳,头也开始隐隐作痛,像是被重锤敲过一般。身体明明已经快要到极限,精神却十分清醒,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弦紧紧绷着。
苏菲走到床边,再次伸手去探马佩尔额头的温度——下一秒,端着一盆清水进屋的男爵夫人被用力抱住,胳膊也被抓着晃来晃去:“马佩尔退烧了!”
“明天会晴朗起来的。等你一觉醒来,看到的就是明媚的阳光。”
艾德加的话果然没有错。苏菲走到酒馆的院子里,才发现雨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天色一点点亮起,阳光忽然自云层中透出,闪烁着驱散浓重的暗夜。似乎只要一瞬,视野中已经是一片温暖的红色,快得让人想不起之前所有的阴霾。
因为下过雨的缘故,空气中有一股特殊的味道,混合了院子里椴花清甜的气息和篱笆上蔷薇怡人的芳香。不知是雨水还是露水,在鲜绿的树叶上来回滚动。
“早上好,少校先生。”
苏菲回过头笑眯眯地冲卢卡斯少校打招呼,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喜悦。
“早上好,公主。”
卢卡斯少校弯腰对苏菲行了礼,“看到马佩尔殿下没事了,我真高兴。”
“我也是。对了少校先生,你有没有去跟店主多订几个房间?我们在这儿多留一天,等马佩尔醒过来,我们就回帕森霍芬。”
“公主您愿意回帕森霍芬,我终于可以放心了。可是说到这里,我不得不向您报告一个坏消息,”卢卡斯少校顿了顿,“我们现在既没有办法离开,也不能再住下去。殿下,我们的钱已经花光了,而这个房间的费用还没有付。”
“花光了?”苏菲吃了一惊,“乔安娜也没有钱吗?”
“没有,殿下。我们的钱都用来买酒和食物了——而且这次出门,我身上带的钱并不多。”
“啊,这下可麻烦了……或者,我们有什么可以抵押的东西?”
卢卡斯少校摇了摇头:“我已经问过店主,可他不接受抵押。”
“少校先生,你觉得……”苏菲沉吟片刻,凑近卢卡斯少校的耳边轻声说,“如果我们偷偷溜走的话,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殿下!”
“我是说,等我们回到帕森霍芬,就派人过来把房费送给店主——作为补偿,送两倍也行。”
“殿下,您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卢卡斯少校否决了苏菲的想法,“以马佩尔殿下现在的身体,是经不起旅途颠簸的。”
“那怎么办?”苏菲泄气地说。她觉得这次出门简直就是莫非定律的绝佳体现,所有能变坏的事情都无一例外变得更加糟糕。
“我们总不能闭着眼睛随便抓一个人借钱吧……啊,艾德加!”
苏菲睁开眼睛的时候,恰好看到艾德加从不远处经过。他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正准备离开。
于是当“闭着眼睛”随便抓个人借钱变成了“睁着眼睛”随便抓个人借钱,艾德加也就成了那个被抓到的人。
“唔,我知道这个要求既唐突又失礼,而且还很鲁莽……”苏菲抿了抿唇。无论在哪个国家,哪个时代,借钱从来都是极难开口的一件事,即使苏菲做了一遍又一遍心理建设,也说不下去了。
“殿——今天,咳,今天是美好的一天。”
卢卡斯少校察觉到苏菲的意图,下意识地便出声阻止,当“殿下”几乎脱口而出,他才反应过来,硬生生地弯了舌尖,把“Hoheit”转成了“Heute”。
被卢卡斯少校这样一打岔,苏菲心中有几分好笑,尴尬反倒消失不少。她横了横心再次开口:“我们真的非常感谢你的帮助,也知道这绝不应该被视作理所当然,更不应成为再次要求的借口。虽然这听上去很荒唐,可是——”
“苏菲。”这一次,打断她的是艾德加,“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你能不能……嗯,借我点钱?”
“要多少?”艾德加并没有询问原因,而是直接问了数目。
要多少?这个问题可把苏菲难住了。
作为一个从未单独出过门,而且永远不必为金钱烦恼的公爵小姐,她对这个时代的物价没有丝毫概念。就连在慕尼黑吃饭或者是去荣格夫人的服装店挑选衣料,侍者也只是记录在账单上,连拿给大哥路易斯过目都不必——马克斯公爵家的账单,向来是半年一结的。
苏菲在心中飞快地盘算:他们最少还要住一晚上,还要加房间,还要吃饭,还需要热水,就连拉车的马匹都要吃草。她抬起头试探道:“……五百古尔登?”记得内奈说过,她新做的一条裙子就是这个价格。
“五百古尔登?!”
“呃……”苏菲沉默了片刻,窘迫地说,“是不是有点多?”
“你确定只是‘有点’?”艾德加失笑,“要知道,一个普通工人一年的薪水还不到三百古尔登。”
“……那如果在这里住两个晚上的话,需要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