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固执而又骄傲的人。
费迪南想,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女——从她身上,他似乎能看到自己的影子;还有他渴望却从未拥有的恣意飞扬,如同法兰西明媚的阳光。
他的目光掠过少女的后颈,停顿了片刻——细小的伤痕是被灌木划破后留下的,有些红肿地连成一片,在周围白皙细嫩的皮肤衬托下,显得有几分骇人。
他的眼神暗了暗,沉默着用力挥出马鞭。
不过五个小时的路程,苏菲却感觉像是永远也到不了那么长——她看了一眼偏西的太阳,心中愈发焦急。
“殿下!”
一个穿着两西西里陆军制服的士兵骑在马上迎面奔来,正对着她大喊。
“您终于回来了!”
苏菲心中忽然咯噔一声。
“玛丽——王后陛下还好吗?”她急急追问。
“殿下……”那个士兵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通红一片,“那不勒斯失守了!”
“什么!”苏菲惊叫,“这不可能!才两天而已!那玛丽呢?马蒂尔德呢?路易斯有没有回来?他们现在在哪里?”她看着沉默的士兵,心急如焚,“你说啊!”
“苏菲。”费迪南在少女身旁勒住马匹,“你冷静点,他听不懂德语。”
苏菲脑海中忽然一片空白,说不出一个单词。
片刻之后,那个士兵的回答缓缓传入耳中:“……公爵殿下还没有回来……王后陛下决定退守到要塞加埃塔……”
“我知道了,谢谢你。”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尖利高昂,“去加埃塔!”
然而前往加埃塔的道路并不顺利。
加埃塔是一个临海的市镇——这就意味着通往城市的道路只有一条,而糟糕的是,他们遭遇了撒丁王国的先遣部队。
“现在怎么办?”
苏菲紧张得有些发抖,不自觉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像是提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步兵方阵都在后面,他们拥有的,不过是500人的骑兵而已——这些人之中,配有□□的还不到50人。
“很简单,打败他们,然后进入加埃塔。”
费迪南的声音异常冷静,此时听起来,居然让苏菲觉得安定,“□□兵线式列阵,剩余的骑兵第一时间冲击,至于你,”他偏过头看了看苏菲,“最好找个地方躲起来。”
“我——”
“不想死的话,照我说的做。”
对方的具体人数并不清楚,然而看上去,比他们多了一倍以上——幸好撒丁的军队以步兵为主,枪支的数量也并不占优。
毫无预兆地,战斗伴随着枪响开始。骑兵飞驰而过,接着,则是冷兵器的交锋——佩剑与刺刀的拼杀,呼喊声,惨叫声,烟尘之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苏菲控制不住地跌倒在地,开始干呕。
“殿下!”那个来自那不勒斯的士兵扶住她。
苏菲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然而很快,这里便几乎再也找不到地方可以躲藏——短兵相接,地上堆积的尸体越来越多。
“殿下,不然我们往回返——”
“不。”苏菲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如果现在我走了,就永远无法再回来。”
“殿下,我会保护您!”年轻的士兵满身尘土,目光却无比坚定。
“你有枪吗?”
“有,殿下。”
“好。”苏菲吞了一口口水,缓缓地说,“我们帮他们。”
“殿下!”
年轻的士兵猛然间将苏菲扑向一旁,爆炸声在耳畔响起,苏菲剧烈地咳嗽着,她分不清喉咙里的味道究竟是尘土,还是血腥。
“真该死!”
她听见身旁的士兵低低地骂道,“他们居然有手榴弹!”
“嘿,你杀过人吗?”
“是的,殿下。”
“很好。”苏菲勾了勾唇角,“至少我们中的一个有经验。”
“殿下——”
“我们不向前。”她握紧了手中的枪,“就在这里,射杀敌人。”
“我不是告诉过你,找个地方躲起来!”
费迪南的声音在耳畔炸响,话语中的愤怒清晰可辨,“这是打仗,不是玩娃娃!”
“如果担心我会拖累您,大可不必。”苏菲冷笑, “还有,我从六岁开始,就不玩娃娃了。”
“你就这么想找死!”
“我会活着!”少女的嘴唇已经被咬破,鲜血润湿了干裂的皮肤,“我会活着等到路易斯回来!活着等到玛丽重新夺回那不勒斯!”
“闭上嘴!”费迪南拖着少女后撤,“我不是在问你的意见,我要你服从命令!”
苏菲用力挣开他的手臂:“我不是您的士兵!”
“苏菲!你——”
尖利的枪响打断了他。
身后一个撒丁士兵仰面摔倒,胸前的制服上鲜血淋淋。
费迪南转过头,看向苏菲。
少女剧烈地颤抖着。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动物——倒在自己的枪口之下。
温热的血似乎溅在她的身上。
苏菲忽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趴在地上开始呕吐——然而胃里空空的,吐出的只有酸涩的液体。
手中的枪仿佛变得滚烫,指尖却僵硬得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看起来,我似乎低估了你。”
苏菲舔了舔干裂的下唇,血腥味沾上舌尖,她才觉得失去的感觉一点点回归。
“您现在改变看法还来得及。”苏菲缓缓地回答,句子被急促的呼吸分割得支离破碎。
“证明给我看。”费迪南丢下这句话,转身,“活着到了加埃塔,才有资格这么说。”
战斗持续了一个小时。
然而在苏菲看来,却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最后她眼中仿佛只剩下鲜血的颜色,僵硬地扣着扳机。
一行人到达加埃塔的时候,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