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晓神仙好,玉露琼浆,桃源极乐,无惧无束,与天同老。故而成仙问道是无数凡人的毕生所求,辟谷断念地修行个百八十年,都不一定能通过末等仙阶的初试,探海闱;更休提千万个熬不过岁月、死在去往起点路上的凡人。
能入怀梦泽这成仙路上最后关隘的,已是十万里挑一的人中龙凤。
鸡鸣山顶,嵯峨镜门前,众道友集结于此,衣袂轻盈,仙气缭绕,或意气风发正年少,或两鬓斑白苍颜老,等待镜门开启,从此步入仙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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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水儿的仙风道骨中,唯有咱们郁圆圆姿容昳丽,出尘绝俗,而眼神飘忽,体态‘粗鄙’。
因不适应这天地颠倒的环境,郁圆圆竟有些缺氧。
抬头望望,人间竟如水中倒影,一时分不清是自己坠落空中,还是人间竟悬于梁上,渭水倒流,牛羊飞翔。
“MOMO,这里距离地面,有多远啊?我恐高,空气太稀薄了。”
“主人宽心,您此时为仙身,不会有事的。”
“那我为什么会觉得缺氧呢?我上拉萨都没这么,这么疲累过……”
话音未落,郁圆圆昏昏沉沉地倒在地上,凉薄的云气灌入喉鼻,这才清醒了一点,瞥见不远处众道友在朝自己讥笑。
“定是您的忧怖之心在作祟,您不要再抬头觑视人间就好。”
罢了,先躺着歇一会儿。脸皮厚就有这点好处,无惧他人目光。
“主人!”
银铃般的女童声随着哒哒的脚步声闯入郁圆圆耳中,送来一阵清雅甜嫩的芬香。
橙黄的香云纱喇叭裤率先映入眼帘,随着弯腰时的香风,一张圆乎乎的小脸笑着唤醒了郁圆圆懒倦的身子。
郁圆圆缓缓起身,看着小童扶起自己,还帮自己整理裙褶,破天荒好脾气地憨笑着:“妹妹,你是在叫我吗?”
“是呀,主人!我是盈盈啊!听帝母说主人重获仙身,盈盈高兴得几天几夜睡不着,瑶池水都不香了。你不知道,盈盈等了你快一万年,每天都很想你。”盈盈讲话时背着小手,脑袋歪歪,两鬟上的琉璃吊坠跟着微微荡悠。
郁圆圆挤出一个笑,于墟鼎内问:“MOMO,这位难道是我的灵宠?她是什么来历?”
“盈盈真身乃琉璃无花果,不伤不老,不死不灭,为混沌初开时的天成宝物,助燧皇造火、女娲补天、仓颉刻字、嫘祖缫丝。旧主九天玄女神陨后,便随若水神女守望若水河。一万年前,若水神女以身殉剑,盈盈化为凌霄剑负重坠,开天眼追踪煞尾星,并分身为百万琉璃镞,助战神攻破天火劫。之后,便长眠于昆仑瑶池底,等待主人苏醒。”
“这么厉害,难怪看着人小鬼大的。”郁圆圆敬佩,又心生爱怜:“苦守瑶池,等待万年,一定很孤单吧。辛苦了。”
“不辛苦!盈盈知道主人会回来的,所以等再久也不过转瞬而已。”盈盈双瞳剪水,澄明透亮。
郁圆圆却一惊:“你,你能听到我的心声?”
“嗯!”盈盈重重地点头,“盈盈知道主人如今不同以往,但不论怎样,盈盈永远只为主人和苍生而活。主人放心,盈盈虽与主人心有灵犀,断不会随意窥探主人心事。只要主人心有所求,盈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郁圆圆蓦地心生感动,却不禁伤怀。盈盈如此厉害,本应当有自己的快意人生的。
“盈盈,你其实不必叫我主人,更不必成为我的附属。你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琉璃无花果,该有自己的人生,不必事事把我放在第一位。所以,以后你想去做什么,就大胆去做,我不会像从前那样,让你为我赴险,即使是为了救苍生。”
盈盈眼中浮出一丝困惑,随即又笑道:“主人放心,盈盈时刻谨记自己是个琉璃果子,是为主人与苍生而生的,不惧牺牲、断念绝情。盈盈这次通过考验了吧?”
竟是这个反应。郁圆圆诧异,却向来看不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被灌输这样的想法:“盈盈,我没有在考验你。你也说过,我和以前不同对不对?以前的我怎么样我不管,但现在我想让你知道,这世上没有谁是为谁而生,更没有谁注定要为谁牺牲的道理。盈盈,我知道你忠心耿耿,我理应全心全意待你。所以,这一世,我希望你明白,你是人,不是随便的琉璃果子。就算要履行我们拯救苍生的责任,我们也应该是并肩作战的朋友,不是吗?我们还有很多美食可以一起品尝,很多快乐一起分享,我们可以游山玩水,相伴一生。”
“我是人?”盈盈还是懵懵懂懂的,不过听到郁圆圆勾勒的未来,又喜笑颜开:“好,盈盈和主人可以相伴一生!”
“现在该改口啦,你唤我圆圆便好。唤我茉茉也行,我在瓷都的朋友都叫我茉茉,‘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嘛。”郁圆圆捏捏盈盈粉嘟嘟的小脸,在墟鼎内冲MOMO吐吐舌头。
“茉茉!”
两人笑作一团。
“曦羽仙子,别来无恙。”
空灵沉旷的女声响起,难辨声音中的情绪。
众道友骤然静默,正襟俯首,不敢高声语,余光寻摸着曦羽仙子是何方神圣。
郁圆圆望去,见来人面容肃厉,气度巍然,幡幢华盖,瑞霭吞吐,身侧有吊睛白虎相伴,身后仙人跟随。
“帝母!”盈盈倒不似他人害怕,跳着前去挽帝母的手。
帝母也眉目舒展,慈爱地笑道:“琉璃神安好。”
“帝母折煞盈盈了。帝母,你没骗我,主人果然在此。不过,现在的主人和以前很不一样,说我们是好友,要游山玩水,相伴一生。还要我改口叫茉茉,我喜欢。”
“是吗?那你就听仙子的话,带仙子好好赏玩怀梦泽吧。”帝母笑着对郁圆圆道:“曦羽仙子莅临怀梦泽,实乃我仙家之幸。”
众人接耳私语:“曦羽花?神界之花?神族中人为何委身来怀梦泽修仙,抢我们的饭碗?”
谁说不是呢,平日里最讨厌高高在上还抢占资源的人了,没想到如今我也成了这样的关系户。
郁圆圆这时已大致摸清了来龙去脉:若水神女殒身后,化作曦羽花于神界韬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