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到了。”
碧珠点点头,双手撑着脸蛋,眉眼有着烦忧。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马车外响起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
“贵主,天气恶劣,陆路难行,太子下令改行水路,烦请您下车。”
池霜与碧珠对视一眼。
碧珠拿起二人的包袱,挎至肩头,打开马车门。
映入碧珠脸帘的是东宫长史高贤林的温和笑脸。
高贤林身边的侍卫为她放好踩脚的脚蹬,碧珠先行跳下车,弯腰上前扶着池霜。
下了马车之后,池霜笑着向高贤林道了句谢。
高贤林笑眯眯地朝池霜摆摆手,“贵主不必客气,您是前朝遗珠,贵不可言,这一路上为了尽快赶路,马车也是颠簸得很,您可有任何不适?”
“若是您有不适,定要让奉御过来瞧瞧。”
他曾是前朝旧臣,忠于大燕,对池霜还是存了几分敬重之
之所以摇头,并不是否决身体不适。三日的奔波,池霜确实有些吃不消,浑身酸痛不已,直觉骨头都要被颠得散架了。可她不愿意麻烦别人,况且这些尚能克服。
她乃是否决高贤林的前半句话。
池霜从不以什么“前朝遗珠”自居,更不认为自己贵重,她不过是这大千世界中的普通人罢了。
她撑了一把伞,环顾四周。
沉沉的夜色中,传来阵阵嘈杂声调,那是做苦力活的老百姓发出来的。
李至律驱马上前,行至池霜身前,翻身下马,接过禁卫递来的一盏气死风灯,递给池霜。
池霜接过,含笑谢过。
李至律怔了怔。
见她鸦发间毫无半根钗环,荆钗布裙也难掩其秀丽脱俗,衬得她面容灼若芙蓉,瑰姿极妍。
他年少时,也曾听闻过骄傲任性的大燕公主的辉煌事迹。后来初次见到池霜,发现她与那传闻中的池氏女截然不同,她举止端庄,大方得体,如昆山片玉,洛浦遗金。对于那些辱骂她是遗族旧孽之人,皆宽容待之,一点儿也不像传闻中的那样。
李至律忽然间想起什么,笑了笑,“摩崖石刻的事情多谢你了,我听阿娘说,圣人睡觉之时还出口夸赞了我几句。”
池霜拢了拢衣领,愣了一下。
那摩崖石刻乃是在大燕时期便有了,不过是一个书法名家酒后所篆刻,乃是赞美当时的大燕和皇帝,然而文章并未具体提到燕,是以,池霜便借此为契机,要李至律稍加辞色,说这是赞扬大魏和李景的,又说摩崖通灵,乃是上天无形中给于了李景认可。
书中,这块摩崖其实是李临舟发现的,后来他在李景生辰之日提起,哄得李景龙心大悦。
池霜当然不会将这些讲出,只随意编了句道:“我也没什么功劳,不过是无聊之时,在有关地理那方面的书籍中看到的,正好能够派上用场,只要能帮到长兄便好。”
说罢,抬眼看了看不远处几艘扬起旗帜的船。
她将话锋一转,问道:“我们可是现下便要上船吗?”
李至律回过神来,点点头,顺着池霜的视线看过去,解释道:“下一个驿站距离有些遥远,若是骑马,不知何时才能到。是以太子适才下令改行水路,今日赶路大伙都有些累了,我们也可以在船上休息一会。”
池霜点点头。
几人行至岸边,果然已经停靠了一艘大船。
夜色昏暗,江水湍急,雨势依旧不减半分,反而愈下愈大。
这个渡口是方圆数十里内最大的渡口。
白天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谈笑风生,到了晚上因着下大雨的缘故,人烟稀少,只余三三两两脚夫来回奔波。
一艘装载着货物、吃水极重的货船离开渡口,船夫摇动船橹,顺流而下。
池霜入得船舱内,将被雨打湿了的衣裙换下,泡了个热水澡。碧珠为她铺好被褥,将箱笼里面的衣服拿出来归置好。
船舱内光线昏暗,唯有灯烛下一点晃动的灯光。
池霜坐在案几旁,正翻看着一本话本,偶尔抬手翻动书页。
阵阵寒风从窗户的罅隙吹进船舱,碧珠扬长脖子往窗外望了望。
此时已经子时三刻了,早已不闻人声,甲板上夜巡的侍卫也都找些角落躲懒打盹去了。
斜斜的雨丝飘进来,衣袖被沾湿了些,碧珠取下支着窗户的木棍,将窗户关紧。
她走到池霜身旁,纳着一双鞋底子,幽幽感叹道:“这还是婢子长这么大,第一次坐船呢。”
池霜翻页的手忽然一顿,抬眼看了看碧珠。
过了一会儿,已至深夜,池霜将手中的书本看完,放在案几上。碧珠将鞋底放好,觉得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
“公主,这么晚了,您还是早些安置吧。”
“婢子实在困得不行,您若无事,婢子先行下去了。”
池霜淡淡地应了声。
待碧珠走后,池霜又独自坐了一会,也觉着有些困意,闲坐无事,她踢掉绣鞋,躺在榻上,盖好被子,听着外面江水涛涛声,闭上了眼睛。
在快要睡着之时,她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池霜猛地睁开双眼。
她眼眸抬起,望着方才还是紧闭着的窗户,底部微微往上开了些。她往枕头底下四处摸了摸,摸到一把冰凉的匕首,暗暗攥在手中。
池霜借着黯淡的灯光,清楚看见那窗户的缝隙越开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