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杨念月转过脸来,抬眸立在雨中。
她的左脸上覆着一块大红斑,鼻梁处布了一些密密麻麻的斑点,被雨冲刷着,显得有些狰狞。
醉汉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你、你……”
杨念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为所动。
她一言不发地揪起醉汉的衣领,跟拎小鸡仔似的将人扔在地上,提来一桶凉水,哗啦一声,尽数往醉汉身上浇去。
醉汉不可置信地看着杨念月,嘴唇哆嗦了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碧珠现在想想当时的场面,还有些想笑。
在几人上了林巡检的船只之后,池霜又和李至律解释了一遍这个侍卫的身份:“长兄,我之前一直未和你透露她,是因为她的身份有些特殊。”
李至律道:“如何特殊?”
池霜有些迟疑道:“她从前是燕王宫的侍卫,却因家父犯错,受到了牵连,举家被流放千里。我不忍心看到她如此,便替她向阿耶求情,可阿耶说她到底是个罪人,诏书已经下达不能更改。若是想要活命,不能露面,日后只能隐在暗中,隐姓埋名的生活。”
池霜顿了一下,“她与我是故人,我这才一直让她跟着我。我之所以未跟长兄说,是我曾经答应过阿耶,此事不能泄露出去半个字。前些日子,实在是事出紧急,他为了保护我,所以才……”
李至律狐疑:“小九,你确定此人信得过?本王觉得,他十分可疑。我们上船之时,就细细筛查过一遍。不知他是如何在我们的眼皮底子下上的船,又是如何寻到了你,本王怀疑他目的不纯。我们这趟路程定然不会容易,一定不能出任何岔子。”
池霜笑了一下:“长兄你放心,我与她相交数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自然是信得过她。她会寻到我,是因为我给她递了消息,让她早点上船等着我们。”
碧珠正出神着,一个穿着官袍的方脸男子踩着艞板上了船,脚步一顿,看了看池霜几人,猜测其中那个气势凌厉的男子或许正是当今楚王,随即上前对着李至律笑道:“殿下,下官是这附近渭县的县令,收到了您的信报,下官惶恐至极,不敢怠慢一刻,立刻点了些人马快马赶了过来。”
李至律见县令笑得满脸的褶皱都挤在了一起,微微蹙了蹙眉。
随后,李至律嗯了一声,淡淡道:“有劳明府了。”
县令受宠若惊,哪敢当起李至律这一声“有劳”,连忙道:“不敢当,为殿下分忧,是下官的分内之事。”
县令干笑几声道:“殿下,马匹和马车下官已经备好,只是不知您是骑马还是坐车?”
李至律未出声,看向池霜。
池霜想了想,道:“道路崎岖,若是坐车定然是不方便的,我还是骑马吧。”
她看了看四周的茫茫群山,在雨雾之中,远处绕山羊肠小径若隐若现。
李至律凝眸看着池霜,细瞧她的神色,“小九,你刚醒来不久,你的风寒还尚未痊愈,可还能骑马?若不然我们先歇息一会再出发也不迟。”
池霜拂开轻纱,知道李至律在担心自己,冲着他摇了摇头:“多谢长兄,我现下觉得好多了,我无事的。”
她的语调十分轻快,没有露出丝毫疲惫之态,神色也是极为放松。
李至律不疑有他,点点头。
其实池霜现在脑袋还有点晕眩,她的双脚早已磨破了,起了好几个水泡,在船上之时,她上了点药,还用白纱布裹了一层又一层,这才好受了点。
驿长毕恭毕敬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下官已经按殿下的吩咐,为您收拾好了一间小院。下官在前头给殿下引路,烦请殿下随下官来。”
驿馆小卒牵来了几匹马儿,其他人跨上马背疾驰而去。
马蹄踏响声渐渐淡去。
队伍没有去驿馆歇息,也并未走官道,骑了大概半个时辰,在一座僻静的院落前停下。
院落四周筑有高大的院墙,细雨濛濛,墙上爬满藤蔓,墙角有绿油油的青苔,挂着粒粒晶莹水珠。
县令下马,解释道这是他的一处私院,院子内很干净,时常有仆妇过来打扫,院子内的床榻桌椅等设施也一并俱全。
李至律翻身下马,疾步踏进院门。
池霜和杨念月也跟着下马。
马儿被亲卫们牵去了马厩喝水,李至律用马鞭敲了敲皂皮靴上的泥土,和县令一起进了一间屋子。
早已候着的婢女们引着池霜进了屋内,找来一套干净的男儿郎袍服给她。
这是池霜要求的。
出门在外,穿女装到底还是不如男装便利。
池霜摘下帷帽,拢了拢那一把有些湿润的头发,用巾帕轻轻地绞干。她将颜色娇艳的裙装换下,穿上了男装,一头乌发又熟练的被她一丝不苟地束好。
乍一看,俨然就是大魏男儿郎模样。
出门之前,她不禁揽镜照了照,镜中人朱唇白肤,着一身男装,平白添了几分清俊,就像是个文弱的学子。
她走出房门,见到李至律的谋士杜陈江正坐在火堆前和一个小卒说着话。
杜陈江接过小卒递给她的一块硬邦邦的馕饼,啃了一口,只觉得难以下咽,佯装抱怨道:“这饼如此硬,叫人怎么咽下去?”
小卒没好气地呛着他:“现下有粮食吃便就算是不错了,如今这情况,也由不得你挑三拣四,最起码还能不饿着肚子。你们刚来到这里,不知道这儿的情况。这方圆百里,莫说是人的粮食,就连牲畜的草料都是不够的。”
说着说着,小卒又白了杜陈江一眼:“不愧是年轻小郎君,我见你细皮嫩肉的,只怕是第一次离开家,不知道这世间疾苦吧?”
杜陈江被人这样一讲,也不恼,啃下一口馕饼,嚼了起来点点头道:“不瞒这位兄长,小弟我确实是第一次出来,有些吃不惯这硬邦邦的饼子罢了。”
说罢,杜陈江面露好奇之色:“只是如今缺粮这事又从何说起?不知兄长可否跟小弟透露几分?”
小卒目光从身前的火堆,落到了杜陈江的脸上,蹙着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