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得春桃当即跪在地上,忙求姑娘千万慎言,这话关上门小声说自当没听见,若出了门给旁人知晓,十个脑袋也不够掉。
方柔赶紧扶她起来,嘴里连声保证。可她心里却在想:她不过是有感而发,触及自己的遭遇,若萧翊是皇帝,那他俩是不会相遇相知的。
如此,自然不如当王爷好。
只是不知道太后又为何跟她心有灵犀那般?太后也觉得当皇帝不好么......
方柔霎时神思悠远,这一日实在奇怪,总是不由自主会想起些过去的片段。
一主一仆走到了处花园,景致是极好的,凉亭水榭,清池浮桥,方柔还从没发觉西辞院外的事物也这样美好。
她一时来了兴致,见那池子里新发的荷苞,趴在池子边伸手去扒拉。
此时还未立夏,自然不是应季的景,只是王府惯常是要提前换上新种的,免得该到时节花却不开,免不了又要挨罚。
方柔玩心一起,更要拉着春桃一块玩水。
春桃再胆大也只敢在西辞院卸了奴婢的身份,出了大院,自然规规矩矩。
嘴里还担忧着:“姑娘千万小心,可别落水。”
方柔一笑:“我有些武艺傍身,哪会落水?”
说着笑得更加开朗,春桃心念一动,暗道真是许久没再见方柔这样发自内心开怀了。
方柔的变化是细微而缓慢的,等到春桃意识到她的言行举止已越来越接近京城的世家小姐,她那份自大漠带来的洒脱张扬,也就在默默中磨去了光华潇洒。
她心道,王府果真是个巨大的笼子,再有野性的事物被关了进来,总会慢慢老实。
春桃便没再多嘴,守在一旁替她望风。方柔这边正玩得起劲,打远却来了一伙人。
为首那妇人是王府里的管教孙嬷嬷,她身侧那名老妇穿着十分华贵,瞧着身份不低,但也不像是哪位主子。
她俩身后还跟着四名丫鬟,恭恭敬敬,俱是生面孔。
待她们行得近了,自然发现了清池边的动静。春桃还不及喊方柔站好,就这样猝不及防打了照面。
孙嬷嬷脸色一僵,狠狠瞪了春桃一眼,她霎时心底发凉。
方柔听见脚步声抬头,如此便见着那贵气嬷嬷正打量着自己。她有内力傍身,能读到些低语,听那嬷嬷问:“她是哪房的丫鬟?如此不成体统!”
孙嬷嬷低声:“秦掌教莫怪,她就是西辞院的那位......王爷先前从宿丘带回来的。”
秦掌教闻言一怔,睨了孙嬷嬷一眼,这又定睛看着方柔,心叹果真美貌非凡,哪怕放眼京城也找不出第二样。
又道:“既入了王府,你们竟也不传教规矩,还让我莫怪?”
孙嬷嬷吓得忙躬下身子:“秦掌教冤枉!实是王爷吩咐不必在意,王爷说......”
方柔侧耳去听,可孙嬷嬷此时贴身上前,附耳跟秦掌教说些极私密的言语,她已听不清楚,自然不知道萧翊最后下了什么命令。
她只知道秦掌教听了孙嬷嬷的耳语,脸色稍稍一沉,却没再追究。
而是转问:“西辞院有几人?”
孙嬷嬷:“一主一仆,外加小厨房四人,共六口。”
秦掌教声音一扬:“主子?”
孙嬷嬷忙改口:“奴失言,西辞院共六人,无他。”
秦掌教满意地点点头:“大礼当日应有的规矩,该教还是得教。”
孙嬷嬷又迟疑道:“秦掌教,不是奴惫懒,西辞院这位实在特殊,不若等王爷回府再行定夺?”
秦掌教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她皱了皱眉,想了好一会儿,这才默默点了头,又细细打量了方柔一眼,这才跟着孙嬷嬷离开了花园。
她二人的动静被方柔看在眼里,听在心里。
这下连玩儿的心思也没了。
她拉过春桃问缘由,可春桃也是一问三不知,她成天跟在方柔身边,王府里的大事小事想打探也没个机会。
二人便转头回了西辞院,方柔总觉着那秦掌教来者不善,用过午饭,躺在软榻怎么也睡不踏实,由此把她派出去探探口风,也好叫自己安心。
春桃一去没了影,方柔心底就更烦躁了。
明明还没过春,到了下午却是口干舌燥,许是心气郁结所致。她斜倚着榻边假寐,手里的团扇被她摇得飞快,越扇反倒越闷。
方柔终于有些忍不住,冲着屋外细细喊了一声:“陈嬷嬷在么,小厨房制了冰么?替我拿一些来可好?”
陈嬷嬷的应答还没到耳根前,忽听那声清冷由远及近:“还没到夏日便贪凉,如此不知爱惜自个儿的身子。”
方柔眼睛一睁,心底那股火气霎时灭了下去。
现下装满了甜心蜜意,冰块也不要了。她翻身坐起,便见萧翊潇洒地提袍走进门来,一身风尘,竟是连衣服都没换,直接往她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