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走到篷前、刚想掀起帘子的瞬间沉默了。
男人收回手,在自己的帐篷周身设置了一道隐形又静音的屏障,才淡淡道:“……出去。”
也不知是在对谁说。
于是,那帘子中间便慢慢钻出了一颗脑袋。头发蓬乱——昨晚旅馆里刚洗过,比起出发前染的纯黑要浅了些,隐隐发蓝;眼睛溜圆、亮晶晶的,鼻子挤起来,心虚间又有几分娇憨。
大鹅假模假样地“哦”了一声,直接拒绝他:“我不。”
池野揉着自己的眉心:“……我没跟你开玩笑。守夜下一组就是你和申屠真,你不回去做好准备,跑我这里来干什么?如果值夜的时候出了岔子,你能对全队人的安慰负责么!”
……这老东西,怎么这么凶呀!
自从二人互通心意以来,池野虽然在外面还是那样针对她、尽显魔鬼教师的刻薄嘴脸,但私下里对她向来都是柔声细语的。男人话虽然不多,却也算句句有回应,跟她什么事都有商有量,大多数时候都按她的想法来。
这会儿倒是一身反骨了!是还在生她的气吗?
——虽然她做的事是有点伤人的。
海水扁扁嘴:“喊什么呀。我就不能来这里吗?”
池野阴阳怪气:“能来。可你以什么身份来?夜闯男队长营帐的女队员?还是夜闯男老师营帐的女学生?”
什么夜闯,什么男男女女的……怎么什么话从他嘴巴里讲出来就那么恶心呀!
男人面无表情,言语中尽显小心眼儿本色:“……还是说,夜闯男人营帐的渣女?”
海水:“……”
这句才是他想说的真心话吧!老王八蛋!
“我才不是渣女!!”
“那你是什么?夜闯男——”
海水急了:“我是夜闯男朋友营帐的查岗女友!行了吧!别东一句西一句的,叽叽咕咕的,烦死了!”
这回换成池野愣住:“……你说什么?”
海水自知失言,只好装作若无其事:“没什么,我就是来你的帐篷等你,不行吗?”
“你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她当然不肯主动说,咬定了死不认账:“不懂你在讲什么。我刚才根本没说话!”
……还说不是渣女,装傻最有一套!幼稚小鬼!狡猾大鹅!
池野感觉自己胸口都气得发疼起来,讲话也不大客气:“大半夜的在这里胡搅蛮缠,你很闲是吗?别人这个时间要么养精蓄锐,要么还在刻苦修炼,你在这里发什么疯?”
“——发池野疯。”
海水闷闷嘟哝,别别扭扭,眼睛湿漉漉的:“我有话想跟老王八蛋说,可他还在生气呢,不肯见我。你能不能叫他出来,劝劝他,让他别记仇了?”
胸口的痛好像突然又变得有点痒了,像软趴趴的一拳,比起攻击,更像撒娇。
池野默默盯了她一会儿,目光游走在她执拗的湖里,良久,才一言不发地掀开帘子,弯腰走进去。
帐篷空间狭小,容不下两人都站着的身形。海水本就是半跪坐在垫子上,池野也利落地蹲下身,直接坐下、伸开长腿半屈着,与她并肩。
男人说:“他来了。他没生气,也没记仇,只是有些茫然。”
这话听得海水羞愧又苦涩,“呀”了一声,大脑有点空白。
女生小声说:“你别茫然,也别胡思乱想……我是说,对不起。之前你明明是出于好意关心我,我却说了那些冲动的话,伤了你的心。我那时候脑袋很乱,虽然现在也不怎么清醒就是了。”
池野得了被哄着的便宜,趁这势头冷哼:“你还知道你脑袋发昏?”
海水鹌鹑似的垂头:“我不是渣女,也不是没有那种心意——也没有改变!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处理一些事情。你别着急,等等我,好不好?”
池野明明听得心里美滋滋的,面上却还是瞪她,故意问:“‘不是没有那种心意’,是什么心意?”
海水龇牙:“没心意!不许问了!到此为止!为老不尊——老王八蛋!”
池野:“……”
得,他就犯一句小贱,人家有十句在等着他。
海水见人没话说,反而没那么局促了。她更加大胆起来,主动牵起了他的手,轻轻握着,指尖微搭,像在他公寓里看恐怖片那次,黑暗而惶惶的大陆角落,只有他们两个人。
——而池野也同那回一样,更用力地回握过去,与她十指相扣。
女生的手匀称有肉,掌心软软的,不过皮肤不嫩,指节几处还有做手工留下的茧,不怎么好看。可男人的手更宽大,形状修长又漂亮,指节有力,能稳稳地握住她的。
她可以大大咧咧,放肆烂漫,毫不柔软,因为他会给予她砥砺过后的可靠,他的手能包住她的,护她的独美,显她的娇小。
沉默而激烈汹涌的甜蜜中,海水用烂话掩饰害羞,大煞风景:“哎呀,这男人呀,要是个子能跟手一样大就好咯。”
池野:“……”
他心中一梗,随即失笑,整个人却更加放松。
算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才是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