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行天规以来,天条开卷再未惊动过永固钟。
“你在发什么疯?!”天后拨开挡路的天官气势汹汹冲到苍墨面前,指着头顶清光灼灼的《功罪考》面目狰狞扭曲,“让你处理个不知体统的东西,谁让你开天条了?”
苍墨遥望诛仙台上明镜高悬似的功罪考,显然,天条不会被天后雷霆撼动分毫,于是他施施然抚掌作揖:“天后容禀,罪人唐鲤虽有冲撞神裔之过,却无悖逆天条之罪,苍墨忝居天章圣君之位,实感诛仙裁罚降之无理。”
无理?一众天仙看客发出抽气声,公然顶撞天后,这还是他们认识的软柿子吗?
“你好大的胆子!”天后亦是又惊又怒,只感众目睽睽天威扫地,抬手便轰出一掌。
苍墨神色凛然,不闪不避硬是接住,血线沿着嘴角淌下。
“苍墨,本宫只问一遍,这最后一道诛仙雷罚你降还是不降?”
苍墨是三界唯一能遣使天条为己所用的圣君,区区一道天雷根本不在话下,更何况天庭仙官都知道,天章圣君也就是名字响亮些,说到底,不就是权贵的白手套么。
“也不知圣君今天怎么这么想不开。”
“就是啊,跟天后陛下对着干,不要命了吗?”
在纷纭议论中,苍墨向前几步,白袍一撩直挺挺跪下:“恕苍墨僭越,不敢从命。”
众仙哗然,天后眼中同样写满不可思议,莫说众目睽睽之下,往日便是无人处,苍墨都不敢如此狂妄悖逆,诛仙台上那贱民何至令他如此?
“蒙天后垂听,天条既已开卷,昭示万神愿力受她感召,此时诛仙天雷不会再伤她分毫,我身为天章圣君,也该顺合天道。”
战神一听当下急眼了:“那你个废物就不能让天条不开卷么,像刚刚那样直接拿雷劈她啊,就剩最后一道雷了你这人到底怎么干活的?”
“上一回天条开卷永固钟鸣没记错的话二弟也在现场,受到天条庇护的人不会再受到任何外力伤害,我以为二弟应该记得。”
上一回永固钟响起是近万年前天后联合几大神尊家族宣判苍墨死刑,一模一样的诛仙台,一模一样的天条高悬,一模一样的天钟长鸣。
唐鲤口中第一个活着走下诛仙台的就是苍墨自己。
永固钟声声不息,回荡九天鸿蒙,上古神族遗留天界的圣眷之息广布诛仙台,天后浑身一个激灵,不敢在此时冲撞天道之威。
天后收起不可一世的威仪,向苍墨试探着开口:“本宫这就遣人搀扶那谁……诛仙台上那人下来调息修养,如何?”
“母后?!”战神如何甘心,唐鲤夺走了爱妻的飞升机缘,害得爱妻气运倒逆而亡,唐鲤不死,杀妻之恨如何能消!
战神挨了母后一记白眼,自讨没趣讪讪闭嘴,暗暗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仙官们几时见过温声细语的天后,一个个瞠大了双眼生怕错过精彩一瞬。
苍墨远远瞥向诛仙台,唐鲤渺小的身影被血雾笼罩着看不真切,她是高高挂起乐得自在,自己被架在火上端的是进退两难。
“当年如何收场,今日也将如何收场。”苍墨天人交战许久终于开口,面若平湖看不出半分内心的挣扎。
天后后退几步,脸色惨白:“和、和当年一样?”
泛着浅金光泽的天条书页上随着苍墨话音缓缓浮出字迹,点点莹光洒落,诛仙台上的血雾清淡了些许。
唐鲤二字在《功罪考》空白书页上缓缓浮现,随之浮现的另外两个字是金麟——天后的嫡子,天庭的战神,苍墨的二弟。
天后尖叫一声,脑中一阵晕眩,连站都站不稳,两边的侍女赶紧上前搀扶。
当年诛仙台上的苍墨没死,出面审判苍墨的仙君不管出身多高贵的神尊家族,名字一个接一个烙上《功罪考》,又被《功罪考》一个接一个抹去。
天后也因之折去一半修为,而今日……
“不行!不行!!”天后疯了似的向《功罪考》袭出掌风,“抹掉,快把麟儿的名字抹掉!”
“天后陛下!”侍女冒死扯住天后双臂不让她再出手,“攻击天条视同违逆天道,大损功德,陛下三思啊!”
沉默许久的唐鲤终于抬起头,虚弱的笑声自诛仙台血雾中传来:“审判我的时候那副大义凛然的嘴脸去哪儿了?既然尊贵的战神殿下有这么多冤屈要洗刷,不如在《功罪考》里好好掰扯掰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