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吵醒了睡梦中的谢镜纯,她睁开眼缓了几秒,才意识到这不是梦境,摸索到床边的手机,接通电话。
“谢女士,病人钟琛情况不太好,他的家人我这边联系不上,您方便现在过来吗?”
谢镜纯从床上弹起来,神志瞬间清醒,一边匆忙换衣服,一边道:“好,我马上过去。他妹妹现在有点事,我来联系……你们一定要救救他,至少再拖一段时间。”
“我们会尽力。”
电话挂断,谢镜纯瞥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
她揉着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痛的额头,到处找车钥匙,找了一会才想起车子被杭之景开走了。她打开叫车软件,所有种类的车子全部勾选,等接单的过程,拿着包跑到马路边,想看看能不能碰运气遇到出租车。
谢镜纯站在路边四处张望,凌晨三点,空无一人的马路完全符合她的预料。
叫车软件迟迟没有司机响应,她有点心急,只能打给杭之景,铃声响了几下,电话终于接通。
谢镜纯不等杭之景问话,机关炮一样地将情况说了一遍,最后才问他:“钟蜜能出来吗?能的话你直接开车带她去医院,我这边自己想办法。”
杭之景似乎和身边人轻声说了几句什么,而后才回答:“你在原地等着,我去接你,钟蜜让其他同事带过去。”
挂了电话,谢镜纯站在原地,约莫十五分钟,她的亮橙色吉普车踏着夜色而来,堪称整条街最亮的崽,想看不到都不行。
车子还没挺稳,谢镜纯拉开副驾的门,跳上车:“赶紧走,我感觉不太好。”
杭之景踩了一脚油门,车子绝尘而去。
“钟蜜去了吗?”
杭之景回忆起刚刚审讯室里钟蜜的模样,手捂着胸口,蜷缩成一团,明明是在微笑,眼角却有泪水划过。看到门被打开,她在一瞬间整理好表情,就那么静静看着走进去的人。
杭之景说道:“我感觉她并不是很想去。陆流年和她说这件事时,她犹豫了一会,才站起身。”
谢镜纯有点唏嘘:“她不是不想去,她只是怕看到不好的结局。”
无论是兄妹还是爱人,钟蜜和钟琛的生命早就被看不见的丝线紧紧缠绕,钟蜜怕是早有预感,那个即将到来的属于钟琛的结局。
两人赶到医院时,钟琛已经被推进手术室抢救,钟蜜站在角落,盯着手术室门口亮起的灯,一眨也不敢眨。
谢镜纯走到一旁的贩卖机,买了一瓶水,走到她身边塞进她的手里:“喝点水吧,可能还要一会。”
“我该杀了你的。”钟蜜喃喃道。
谢镜纯没太听清:“什么?”
“我刚刚就该杀了你的。”
“……”
谢镜纯有些难过,但也没说什么,走到一旁的长椅上,默默坐了下来。
杭之景和陆流年站在一旁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却时不时的看向她和钟蜜,神色警惕。
谢镜纯知道他在担心,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谢镜纯靠在椅子上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声音惊醒时,正靠在杭之景的肩膀上。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是手术室的门被推开,钟蜜正和走出的医生在聊什么。
杭之景看到她醒了,将手中正在偷拍她睡觉模样的手机收起,替她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去吧。”
谢镜纯抬头看向钟蜜的方向:“让她一个人待会儿吧。”
医生很快就离开,钟蜜站在原地没有动,还在等着什么。
没过多久,门再次被打开,护士们将钟琛推了出来。他躺在推车上,如睡着了一般,眼眸紧紧闭着,唇角却似乎有隐隐笑意。
钟蜜想要摸摸他的脸,将要碰到的一瞬间,像是触电般收回了手。
她怕摸到一张冷冰冰,没有温度的脸。
护士们将白布盖回到了钟琛的脸上,推着推车向电梯的方向走去。
钟蜜亦步亦趋跟在后方,眼神直勾勾盯着面前的推车,似乎能穿透那层白布,看到盖在下面的人。走路带起的风拂过她的裙子,更显得她羸弱单薄。
她一步一步,心怀遗憾,无所畏惧,走向她和钟琛的结局。
谢镜纯跟在她的身后,隔着几步的距离,陪着她将钟琛送去了太平间,又陪着她离开医院,在院子里的长椅上坐下。
杭之景站在不远处,点燃一支烟,不去打扰她们,也不让她们离开他的视线。
破晓时分,天空朦朦胧胧,第一缕阳光如同开刃的剑,劈开残存的夜幕,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钟蜜手中还拿着刚刚谢镜纯递给她的饮料,无意识抠着瓶身上的塑料纸:“从我刚记事的时候,我的生活里就有琛哥的身影了。他喂我吃饭,教我写字,陪我玩……知道我喜欢吃桃子,会将自己的那份藏起来,偷偷给我,我被人欺负时,也会勇敢的站出来,哪怕他自己也是被欺负的那个。”
“琛哥可能和你说过,我跳过级,初中时和他一个班。那时候我年纪最小,虽然谈不上校园暴力,但确实没什么朋友。”钟蜜微笑着看着身边的人,“幼时积累起的好感终于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你可能无法想象,但在那种情况下,我很难不喜欢上他。他的身体越来越差,我们之间的位置也发生了变化,我也终于有了能力,保护他,为他遮挡风雨。”
“有人说悲惨的童年需要用一生来治愈,但对于我来说,童年时遇到琛哥,所得到的所有温暖,是我希望用一生来守护的。但现在,我又如同被丢弃在福利院的那一刻一样,一无所有了。”
钟蜜和谢镜纯坐在椅子上聊了很久,直到阳光有些烤人时,方才离开。
谢镜纯心里怀揣着一个问题,她想问问钟蜜,认识顾安,是否也是她早就设计好的一环,只为了顾安母亲能拿到的那些信息。但这个问题最后也没问出口,就好像只要问出口,顾安会伤心一般。
这是谢镜纯最后一次和钟蜜坐在一起,如同朋友一般闲聊。
钟琛没有什么朋友,钟蜜也就没为他举办什么追悼会告别仪式。她选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