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镒见到皮崧面色惊恐,只当他是被今日外面举子们胡闹的事情吓着,轻松地笑着安慰对方几句。
当他打开皮崧递过来的信,再也笑不出来,哭都没有眼泪,整个人呆坐在椅子上。
皮崧焦急惶恐,压着声音指着信诘问:“这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事当年就摆平了,这是从哪里来的?”
李镒愣了小半晌,想起前些天老管家在他面前提起,王六町已经半年没有来要钱了。
他当时正忙着应酬的事情,没有放在心上,过后就忘了。
看来他是被人收买了。
李镒回过神冲外面喊管家,吩咐他赶紧去找王六町。
管家观二人面色,知道事情十分严重,半刻不敢耽搁,忙跑出去。
“你不是说摆平了吗?”皮崧压着声斥责。
李镒不与他解释,忙问送信的什么人,听闻是位姑娘,联想到王六町常常逛青楼妓馆,猜想那个背后的人应该是和这种地方有关。
“皮兄可有什么办法?”
“我若有办法,我来找你做什么?”皮崧狠狠怼他一句,拍着大腿垂头丧气。
李镒拧紧眉头,不安地道:“不知这背后何人,要什么,若是要钱倒是好办。”
“我看如今形式,这人是想借着今科泄题的事情,把当年的事情牵扯进来,把你我的命索去。”说到这儿,皮崧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忙问,“你说会不会是当年的人。”
李镒脑子里快速转了一圈,“皮兄说伏方两家的人?”顿了顿,忙摇头,“不可能,伏家已经没人了,方家也就只剩方鉴。他这么多年在西市给人画像为生,我见过几次,安于现状,活得清闲滋润,不像有这心的。”
“不是他们,你说还能有谁去查当年的事情,想要你我的命?”
“这……”李镒被问得语塞。他哪里能想到,事情来得太突然,没有丝毫预兆。
最头疼的是不知背后是何人,更不知对方是求财还是图命。
外面的天已经黑下来,开始起风。
屋内两人焦急不安,抓耳挠腮想不出对策来,急得如热锅上蚂蚁。
不多会儿,外面噼噼啪啪下起了雨,两人更加心烦意乱。
下人来询问晚膳,两人哪里吃得下去,以后能不能有吃饭的家伙都不知道。
管家回来时淋成落汤鸡,没来及换衣服就过来回禀。
“人去屋空,听左右邻居说,半年没见到人。常去的酒馆和妓馆也都有半年没去。”
李镒顿时心跌入冰窖,后悔当时不多给他些封口费,更后悔当年没有将人给杀了。
他们在明,对方在暗,对方想做什么他们根本不知。
他是彻底不知道怎么办了。
杨徹没有想现在就要将他们如何,他掌握的证据还不能将对方一招致命,他只等对方自乱阵脚,把当年相关的人都拉进来。
夜间的雨越下越大,他靠在榻上听雨。
一盏昏暗的烛灯照着三尺地方,烛火跳动着,灯影也微微晃动。
这一夜雨后,不知能洗掉多少春日浮尘。
翌日醒来,雨已经停了,天色还灰蒙蒙的,整个院子都湿漉漉,屋檐和树枝不时滴答几下,空气湿冷,院子却干净清静。
宅外的华阳城却不清静。
卖关节的消息昨夜间冒出来,同考官陆敏的府门前被考生围堵水泄不通,朱红的大门被人涂满贪污、受贿、卖关节等等字眼。大门上“陆府”匾额的“陆”字被人用墨汁涂抹,并用金粉写了一个大大的“金”字,陆府成了“金府”。
陆府前后门紧闭,不仅府上上下下没人敢出门,就连狗钻出狗洞也吓得缩回去。
有举子闹到刑部,闹到御史台,甚至还有人闹到了宫门口。
清早上朝的官员们,被举子们拦下,请命严查舞弊,严惩陆敏。
毫无疑问此事也传到皇帝耳中。
早朝时皇帝将文武百官骂得狗血淋头,并任命以礼部尚书为首的几位官员成立了一个专案组调查此事。
“务必将此事查得彻彻底底!”皇帝在大殿上愤怒到失了仪态。
目光瞥见昨日刚向自己陈冤,考生贡院内被污卷、丢卷的计昶。
年过半百的老皇帝更是面色铁青,又补了一句:“案情进展随时向朕禀报!”
说完气息不顺咳了好一阵,撑着御座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被内侍搀扶回后殿。
半靠在榻上的老皇帝喝了几口茶后又咳了好几声,怒火才稍稍消些。
放榜才第三日,考官泄题,同考官卖关节,考生考卷被污,考卷丢失,全都闹出来。
春闱乃是朝廷抡才大典,是朝廷官员选拔的基石,他想借着此次春闱招贤纳士,让那些对自己夺位有异议之人闭嘴。
如今这场春闱闹出这些事情,势必让天下读书人寒心,认为这都是他的罪愆。天下百姓如何看他,后世人如何评价?千秋之后如何向祖宗交代?
越想心头越堵,闷得喘不上气,又是一阵咳喘,心头更加烦乱,身子也没了力气。
这时内侍公公进来禀报:“平江公主在殿外求见。”
皇帝没心情见,让内侍退下。
身旁的总管公公端着清茶奉上,观察着皇帝的神色,试探着道:“昨个儿陛下在公主面前提了那安神助眠的药枕,奴婢估摸着公主这会儿是来送药枕的。献给陛下的东西,公主素来谨慎,不敢假他人之手,亲自进宫献上。”
皇帝想起了这么件事来。
平江公主这个女儿从小就孝顺,也最懂他心思。除了在当年伏家的事情上忤逆过他一次,这么多年没什么让他不顺心的,甚至当年为了稳固皇权,甘愿下嫁曹家。
说到底,自己对这个女儿有愧。
想到这里,皇帝便让内侍宣平江公主。
李姈的确带着药枕过来,亲自将柔软的药枕垫在皇帝颈部。皇帝嗅到淡淡药香,温暖清爽,不由地神思也安下来,对李姈夸赞好几句。
李姈笑着道:“女儿知晓父皇这两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