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猛地踉跄,在顶上的禁卫险些被甩脱出来。
辛子鹫扑到在地,而她身下坤仪台,王宫,这片土地,同时剧烈地颤抖起来。
地下传来的雷鸣爆响,辛子鹫只感觉自己耳朵嗡了一声,随后便是不断尖锐的回音。
她抬手捂住耳朵,发现自己听不清楚外界声音了。
眼前的一切都在颠簸摇晃,人头晕目眩,根本无法站立。
而平昭国的地下,青铜锁链层层脱节,发出巨雷般的摩擦响动,条条彼此打开,地动山摇。
尽管都听不大清晰了,但辛子鹫将手按在地面,还是从嗡嗡的震动中,感觉到了这惊心动魄的分离。
有意思,太有意思!
她狂笑着大叫起来:“永记此刻!”
平昭王宫青铜锁,脱离!
池罗外城青铜锁,脱离!
十八州府,三河九山,整片国土轰隆作响,百万条贯穿平昭的青铜锁链——
脱离!
土地开裂之处,草木倾覆。
马匹嘶鸣,连连后退,众人尖叫惊呼。
楼岳以长枪拄地,勉强站立,骇然抬头。
只见随着脚下的剧烈震动,面前的土地,竟然摇晃着开始上升,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钳住,向空中拔起。
地面的裂痕瞬间蜿蜒出去千里,地皮翻裂,露出其下青铜链锁巨响,如同万龙咆哮。
“千里镜!”
他喝道。
楼岳将镜筒扣在自己眼上,朝着坤仪台望去,在王宫的起伏摇曳之中,看见了一个单薄的身影。
狂风吹起她的长发,鼓起那空荡的衣袍,拂过那稚嫩而眼神尖锐的脸。
楼岳愕然,几乎要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仿佛隔着遥远的时空,看见了楼月年幼时的模样。
长挑眼,弯月眉,一笔到底的细鼻梁,一张似笑非笑,天生翘嘴角的唇。
然后,楼岳看见那个年幼的小姑娘在朝自己笑。
没错,她的的确确是在朝着自己笑。
因为她抬起双手,在眼前比了一个‘望’的动作,楼岳可以肯定,那是在学自己如今的姿势。
然后她背起一只手,高高举起另外一只手。
那只举起的手中,还紧紧的握了什么.....打开了,手里握着的是一张帕子。
她就这么迎风挥舞着手中的帕子,不紧不慢地,笑眯眯地,朝楼岳告了别。
“将军!”
身后有惊恐的声音:“平昭国都的土地分裂开了,全部都在上浮啊!”
“好,好像其他地方也……难不成平昭解体了?!”
“他们疯了不成!如此一来,平昭将不复存在啊!”
不复存在?
楼岳定定地望着那个人。
不,平昭本来在今夜过后,就会不复存在了。
南靖会吃掉平昭的所有国土,平昭皇室尽死,王公贵族杀一批,剩下的皆发卖为奴为婢。
而那些与南靖百姓,打了上百年,打出世仇来的平昭人,也再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是谁想出了这个弃位远逃的办法?
真是够异想天开,够大胆的!
楼岳几乎是立刻就跟上了她的思路。
平昭国土纵然开裂,百姓在飞空的土地之上,从此就要无边无际的,漂浮在云下的无量海。
然而只要脚下有地,就能活,就能过日子。
州府是飞天了,但是其上的屋舍在,田垄在,无量海上甚至可撷云取水用,平昭人即便是自治,都能过下去。
并且这些土地不会分开太远,只要有心,还是能将它们再度连接到一起,换一个好去处,再度沉下来。
那还是平昭国。
这只意味着,南靖这么多年殚精竭虑的仗白打了,一口也吃不到嘴里去。
下决策的人,仿佛怀着一股语不惊人死不休,随时预备着与人同归于尽的要强劲头,竟然那么像......死去的楼月。
楼岳下意识攥住了胸前的石头月亮。
辛子鹫欢乐地挥舞着手中的帕子,迎风招摇。
像她……
楼岳忽然笑了,他从身旁小兵的手中抢过一支穿云火铳,抵住肩,端起,瞄准。
辛子鹫的表情在校准镜里变了,她歪着脑袋望着他的枪口,随后做了一个被惊吓似的鬼脸。
真是个和那一窝废物皇室全然不同的公主啊。
楼岳大笑,猛地扣下扳机。
灼眼的火光在穿云火铳的枪口一闪而过,穿过尘土飞扬的半空,朝着辛子鹫直射而去。
经过改良之后的穿云火铳,足以达到一里,能够毫不费力地洞穿对方。
而她没有动,反而是一道身影猛扑过去,将辛子鹫按在身下,子弹擦过她飞扬起来的发,呼啸而逝。
禁卫统领剧烈喘息,被吓的浑身都是发软。
耳内的嗡鸣声在远去,辛子鹫笑个不停,伸手拍了拍禁卫统领的肩膀。
“穿云火铳射程又变远了啊,哈哈哈哈!”
她捧住禁卫统领的脸,大声说:“咱们真是落后太远!拍马都难追上啦!”
“你差点死了!”
禁卫统领对这个有点疯疯癫癫的小家伙,简直是无话可说。
他抹了一把汗,大伙耳朵都嗡嗡的,说话得靠扯着嗓子喊:“咱们现下怎么办?!”
辛子鹫站起身来,再度朝下望过去。
随着轰隆巨响,她感到身下骤然一轻,就这么稳稳当当地,飞空而去。
那对着她的枪口已经全部放下了,乌压压的可怖大军,变成了越来越远的一片黑。
“像蚁群一样呢。”她自言自语的嘀咕。
那个痛斥楼氏姐弟的老臣,被禁卫统领搀着,艰难地趴伏到了她的身边,神情迷惘地望着她。
辛子鹫却望着他笑了。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