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忘川,这里早已挤满了茫然失神的亡魂,秦衍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虽说每年总有亡魂会如此糊涂,可若数量如此巨大……”
传言有三途可入忘川,其一,死者可以灵魂入忘川,也是普遍的进入方法。
其二,现世有缘之人可随忘川冰面入忘川,青祈会就是每年经此进入。
而其三,则为逆天之法。
君璟能凭着自身逆天的法力在忘川和妖界之间架桥,已非常人所及,若其他人想要进入,便只能用尽邪术。
“只怕是人为。有人从他们身上催发出怨气,想通过凝聚恶鬼怨打开忘川路。”秦衍想通了其间关窍,“这可是极尽恶毒的法术。”
“低劣之法,看来是有人禁不住忘川的诱惑。”
君璟眼中眸光光泽流转,嗓音温润清凉,宛如岩上流水潺潺,他随意地将聚拢过来的黑雾打散:“毕竟世间传言,忘川,乃造神之地。”
君璟口中最后几个字落下,竟少有地带着几分轻蔑。
“野心?” 水杉道,“这世间野心之辈不知几何,可这背后之人不仅有野心,亦足够狠心。”
“无所顾忌的野心之辈,才是世间最可怕的存在。”秦衍沉思道。
忽而,她又抬起头来,一向冷淡的秦衍此刻竟然像是素笺上的丹青终于活过来一般,眼角眉梢都变得鲜活起来,一双含笑目狡黠而明亮:
“那么,你呢,妖君当真是来寻人的吗?”
“为何有此一问?”君璟沉稳回答。
“若要寻人,此刻忘川动乱,便是最佳时机,倘若妖君真有此心,便该前往三生石上一观,可我观妖君言行,似乎并不着急。”秦衍声音轻缓,却透着坚定。
水杉摆出一副幸灾乐祸,大快人心的模样:“阿衍,你也觉得他可疑是不是?”
君璟没有理会她的怀疑,惟声音隐隐低沉了几分:“阿衍可知,或许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我已经找到她了?”
秦衍勾起嘴角:“妖君到这忘川不过几个时辰,这便找到了?恐怕是妖君在拿我当小孩子哄骗吧。”
“阿衍,不管你信不信,我确为寻人而来。”
他从容问道:“那你呢?分明尘世之人,为何避世忘川数载?”
秦衍微微一笑,避而不答,转而反问道:“如果妖君所言不假,那可否一问妖君你寻的是什么人?”
君璟停顿了,似乎是没想到她突然这么问,只是眼底的缱绻柔情几乎无可掩藏。
“可是尊夫人?”秦衍了然,淡淡道。
“未及婚配。”他缓缓摇头。
“是了,是为了情。妖君痴等数千年,此间情谊令人动容。”
“可我避世数千年,凡尘情谊于我而言,太过易逝,既已看空,早已不信。自然亦无须再入世了。”秦衍这话说得轻巧,实在是因为自她从忘川醒来以后,凡尘往事已经忘得一干二净,连彼岸花都无法让她记起分毫,自然也就无所挂碍了。
“你们可还记得眼下困境?”水杉有点抓狂,指着虽然被绑着却仍旧在努力挣脱的亡魂们,“阿衍,他们该如何处置?”
“这些亡魂只是被人利用引出了怨气,斩杀容易,可若当真如此,他们便会真的魂飞魄散了。”秦衍摇了摇头。
正为难间,被牢牢捆住的最前面一个亡魂神色竟然变得挣扎起来,他死死地盯着君璟,眼神中忽然闪过一丝清明,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呢喃声:“将……军……,你是将…军?”
听得声音,君璟才细细地往那张脸上瞧去,越看越心惊,他蹙着眉道:“陈木?”
“正是属下。”陈木听到他的喊声就完全清醒了过来,眼中尽是欣喜,“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将军!”
“将军?怎么回事?”水杉睁大眼睛,诧异道,“你们认识?”
君璟颔首,面上却神色深思,似是回忆起什么:“只是,那是千年前的事了。”
“千年前?”秦衍向陈木望去,分明是一张年轻的面孔,“可他只是个凡人?”
此事实在怪异,如果不是他这个凡人真的活了千年,那么就只有一个答案,一个千年前就死掉的人逃脱了孟婆的管控,一直没有转世。若仅仅是他一人,秦衍还会怀疑只是巧合,可事实上,现在这样的亡魂遍布了整个忘川。
“背后之人费力控制了如此多的亡魂,这摆明了是筹谋了千年的阴谋,难道真的是为了‘造神之地’这个传闻?”水杉不可置信地问道。
“这是唯一的解释。”君璟的声音很冷,“忠贞之士,忠勇之魂,不该被诡计所用。”
昏暗之下即便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其中的愤怒也清晰可闻。
这样的愤怒仅仅持续一瞬便被隐藏,随即他又恢复寻常模样。
在秦衍等人一脸凝重之际,眼前笼罩的雾气忽然消散了,眼前的一切忽然清晰起来。
忘川里,绿色的叶悉数凋落,忘川的彼岸花在一瞬之间绽放,一地赤红,诡异妖艳。
“众神陨落,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没想到天神道遗落了这么久,还是有人惦记着它啊。”
孟婆商绛站在奈何桥上,发出一声极轻的喟叹。
“孟婆大人。”水杉赶紧上前一步跪下,她是忘川的摆渡女,向来将孟婆的话当作唯一的指令。
“起来吧。”商绛转过身来,那张绝美的脸上竟然略显苍白。
她扫视着忘川,忽而吩咐道:“水杉,你去将所有的摆渡女召集过来。”
“是。”在孟婆面前,水杉向来是听令行事,绝不多问。
随着水杉离去,商绛的脸色似乎又白了几分。
“阿绛,你的气息……”以秦衍的修为,她能感受到商绛气息正在忽高忽低地波动着,十分紊乱。
商绛此刻已经不如往日一般温柔,更多的是忘川之主的威严:“我方才暂时压制住了这些魂魄中的怨气,但这些怨气对我的消耗太大。”
“自从众神陨灭,我亲眼…我一直知道,这一日迟早会来。”她的声音飘渺地散在空中。
“阿绛,你的话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