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慕东,像前任继父们的其他小孩。
听到“家人”二字,易欢挑了挑眉,虽然不太舒服,但并没有对此说些什么。
这段路开得很慢,他单手虚虚握着方向盘,目光自许文曳身上滑过。
除却刚开始飙车那会儿,现在许文曳坐得很随意,也没再继续捏着安全带了。
他问:“你不害怕?”
“害怕什么?”
许文曳想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害怕你?”
“对,”易欢答得干脆,“一般这种时候,没太有女生敢接近我。”她们会觉得害怕。
易欢深知自己什么性格,对学校里那种打闹式的表白很是看不上。
还没深入接触,就能随口说出喜欢。这样的喜欢,也能随时收回去。
很廉价。
“未免理解有误,我先确定一下。”许文曳道,“你是觉得,你情绪上头打碎了瓷器我该害怕。还是说,你为了发泄愤怒,深夜飙车我该害怕?这两个中的哪一个,或者还有其他我没想到的,是你想表达的意思?”
每次和易承焱吵架,家里都会鸡飞狗跳。易欢没见过像许文曳这样淡然又安静的,他沉默了几秒,才缓声道:“这两个还不够吗?”
许文曳点点头,表示了解了。
“这有什么可害怕的?”她笑了,“让一个人持续保持平和快乐,不发脾气,这不是抹杀他的其它感受吗。”
生活里,哪里有那么多的快乐。
再说了,如果全都是快乐,那也就没有快乐了。
“砸瓷器也好,深夜飙车也好,这只是你选择的表达愤怒情绪的方式。你觉得愤怒,需要有一个出口发泄,仅此而已。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害怕?”
说着,许文曳眼睛一弯,看向易欢,轻声且温柔地说:“你只是没有找到,可以更加平和表达愤怒的方式而已。”
只要看到这一点,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易欢陷入了这场温柔里,手指不自觉打方向盘上轻轻顺了一下。他像是个溺了水的人,许文曳是海上飘来的那根浮木。
他拽住了这根浮木,问:“怎么平和?”
嗓音低哑,眼睫微垂,似沾了一点雾气。
现在,易欢的表情已经不再紧绷了。那双总是冷冽的丹凤眼,神色缓和了几分,居然显现出一点柔软,被完完全全理解后的柔软。
听到他这么问,许文曳心头微喜。
忙活了一晚上,总算是看到成效了。谢天谢地,没有白白担惊受怕。
“你选择砸瓷器,飙车,是觉得受不了这种由内而生的烦躁,压不住这股子愤怒。感觉很难受,特别想要摆脱。”她看着易欢,轻声问,“是这样吗?”
易欢看着她。
他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已经回答了她。
那双过分美的丹凤眼里透露出一点急切,不多不少,足够许文曳看到了。
“因为你压不住,没办法控制,所以以往你总是下意识选择摆脱。现在,你要不要试试换一个角度。”许文曳喜欢他这么急切,这让她觉得自己说的东西被重视了,她感觉到有价值。
“不再想要快速摆脱它,而是——”
她望进他的眼睛深处:“——转回身去迎接它,贴近它,看看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易欢有一瞬间的迷惑,丹凤眼里神色些许混乱,他重复:“贴近它?”
“嗯。”
“怎么贴近?”易欢匆匆扫了眼前方,这会儿大约前头又堵了,保持慢车速很安全。扫了眼后,他立即转向许文曳,“怎么看?”
“往深处看。”
许文曳停顿了一下。
“你感觉到愤怒,其实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再往深处看,最深最底层处,其实是,”许文曳看着他,特意又停顿了一下,说,“觉得自己没有被爱。”
只有亲近的人,才会吵架,吵令人伤心的架。
吵架的原因,不外乎因为一件事谈不拢。如果是陌生人,大不了转身就走,可亲人不一样。
会想许多。
会觉得对方之所以这样做,之所以不如我的意,就是因为不爱我。
易欢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丹凤眼里波光流转。
他在沉思。
许文曳就着他眼里的光,一字一句说:“潜意识里觉得,对方如果爱我,就应该满足我的一切要求。而一旦对方没有满足,就会感觉不被爱,进而觉得受伤害。为了保护自己受伤的心,于是,选择用愤怒表达出来。”
归根结底,底层的核心,只是一个字。
——爱。
可表达这个字的方式,却五花八门。
可以是愤怒,可以是悲伤,也可以是冷漠疏离。
易欢陷入了沉思。
群聊里的男生们,也全都屏住了呼吸,陷入了沉思中。
一时间,只有车子安静行驶在道路上的动静。
车内一片寂静。
易欢只思考了几秒钟,便问:“你是怎么平和发泄愤怒的?”
“很简单。”许文曳知道他认可了她的话,这让她觉得开心。她道,“我一个好朋友是通过生病发泄负面情绪。你是砸东西飙车,我呢,是睡觉。”
“睡觉?”易欢拖长了声调,挑了下眉。
“对。”
许文曳来兴致了。
她侧转身面向他,热心地分享她的方法:“睡觉的时候要集中注意力去想,愤怒在身体哪个部位。每个人都不一样,我的是在膻中穴那个位置,是一个浑身着了火的小孩儿。我就静静看着她四处撞击,我什么也不做,就只是陪伴着她。嗯,有时候还会陪着她玩会儿,很快就睡着了,醒来就没事了。”
说这番话时,她眼睛很亮,手指还指着自己的膻中穴。
许文曳穿着的是瀚海的夏季校服。
白衬衫原本就轻薄,膻中穴的位置挺敏感。她自己说到激动处没怎么注意,易欢顺着她的手指扫了眼,迅速移开了视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