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应声,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再自说自话地表示要去球场外等米莉安结束训练,扔下他一个人忍受这种随时会被吊起来的感觉。
可不幸的是,汤姆发话了——
“场地上很冷,得不停地施保温咒和防风咒,还不如待在这里,到早餐时间再去礼堂。”显然,他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但并不想让她离开——更主要的是,在试探她到底消气了没,说完,还克制地看了她一眼。
察觉到这点,帕萨莉感觉自己的脸热到要冒出蒸汽来——他是在装傻吗?没看出消气与否压根不重要了吗?她现在只想单独呆一会。恼火和害臊在不断催促她做出反应,可在脑子里搜寻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回答,最终,她选择以行动代替语言,背起书包径自走到门边,拉开教室门离开了。
走廊上依旧空空如也,画像们还在打盹,幽灵们也不知在哪里聚会,只有她一个人。帕萨莉没有回头,而是侧耳仔细听了听,除了自己轻微的脚步声外,再没其他响动。汤姆没有跟上来。
太好了。
可松了口气的同时,她也有点不舒服起来——愧疚后知后觉地从哪里渗出来: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对方等了很久,自己却拿了书包就走,没有直接表明自己基本上不计较这件事了。对于一个内心同样骄傲的人来说,这是挺大的轻视,不是吗?换位思考,她一定会不舒服。
但这种不安出现没多久,内心那个严厉的声音就立即紧张地斥责起来:你在想什么呢?这都是汤姆咎由自取。他对你用了摄魂取念,即便算放过这件事了,但难道不该让他尝下受辱的滋味吗?毕竟只有切身体会,才会记住不再犯错。好了,现在赶快去找间空教室自习吧,不要多想了。等有时间,好好理清头绪,想办法掐灭这些麻烦又恼人的情绪,才最要紧。
在这种责备声中,帕萨莉逐渐平静下来,找到另一间教室坐下来,将羽毛笔,书本,笔记和自制台灯从书包和长袍口袋里拿出来。
然而,没一会,门开了,一个身影也紧接着轻悄悄出现在身边,对方的长袍在余光里随着主人的动作微微晃动。
瞥了一眼,她差点跳起来——
汤姆正把书包放在她身边的桌面上,垂着眼睛,一脸平静地把东西从一一书包里拿出来,仿佛并没注意到她,只是碰巧也来这里学习。
帕萨莉赶紧把视线移回自己这里,平复下去的心再次剧烈跳动起来,一瞬间有点喘不过气,却只能强装镇定,恼火地凶巴巴瞪着眼前的笔记——他为什么跟过来?还非要坐在她身边?
因为他非但不介意她刚刚扔下他,还想跟她待在一起,心里一个声音小声地回答。
胡扯!严厉的声音立刻跳出来斥责这个声音,继而警告她,他只是没得到确切答案而已。别因为这样就心软,你最好马上离开。
但万一他又跟过来呢?那岂不是很蠢?一早上都在你追我赶的话,就什么也做不成了。那个声音不甘示弱地反驳。
够了,帕萨莉涨红着脸打断它们并做出选择——既然汤姆有胆量跟过来,那她为什么要躲?教室是她先找到的,没理由放弃,更没理由怕他。
“可以把光线移过来一些吗?我看不太清楚。”汤姆突然轻声问,打断了她的思绪,也打破了沉默。
话虽如此——此时太阳刚刚从远山边缘冒头,室内自然光线不足以让人舒服地阅读,但他难道不会光源魔法吗?为什么非得借她的光?她一边疯狂地在内心质问,一边又很清楚,他这是在试探她是否已经消气。这种谨慎的靠近让她既恼怒又见鬼地莫名害羞,一股甜意涨潮似的迅速从心底升起,直淹没至喉咙口,好像潮水包围、推挤着她,让她说不出话来,总觉得恐慌,仿佛一张嘴就会再吐出让人懊悔的话来。
帕萨莉坐立不安,迫不及待地想逃离,于是刷地起身,把台灯推过去,自己则走到离他很远的窗边站着了。
这下好多了,她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忽视身后,向窗外望去。只见天边逐渐越来越明亮,由青白转为浅黄,最终变为金橘,太阳的光芒很快散射开来,使人能看得清空中云絮的形状。几名魁地奇球员偶然掠过附近上空,发出喊叫和击球时的砰砰声。
这一切逐渐让她找回了平静,脸上的热度不再,心跳也恢复了平稳。
但过了一会,她觉得不太对劲。身后未免太安静了——没有一丝响动,连翻书和写字的声音也没有。
侧耳倾听了一阵,她终于忍不住回头,却发现汤姆似乎趴在她台灯的那一片光晕中睡着了。
踌躇了一阵,她还是慢慢踮着脚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又确认了一遍。
没弄错,他真的睡着了——呼吸绵长,微卷的刘海滑落下来一些,挡住了部分眉毛,露出了眼睛。而此时,那对苍白的眼睑安静地盖着,同乌黑的睫毛一道,遮住了那双黑夜湖水般漆黑的眼睛。由于侧头趴着,他略显消瘦轮廓的一边侧脸便连同微张的嘴一起显露出来。兴许因为青春期和疲劳的缘故,他的下巴上冒出两三颗浅红色的痘,但这些都不及脸颊上一颗浅淡的雀斑惹眼。可能因为这是他脸上唯一的一颗雀斑,又不像青春痘一样需要用魔药消除,所以竟显出孤单的味道,一瞬间令人禁不住生出一丝怜惜。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汤姆睡熟的样子。此时的他看上去非常斯文,但微微张开的嘴又破坏了这种装模作样的感觉,使他更像任何一个睡熟后的普通男生——记得当初在霍格沃茨火车上,威夫特睡着时,也露出了类似神态——由此可以判断,他很放松。
这个认知让她刚才好不容易潜伏下去的隐秘甜意再度悄悄探了上来。但这里没有人,他又睡着了,她便忍不住从内心的数落中短暂解脱出来,任由这股甜蜜裹挟着随之而来的思绪逐渐盘绕上心头。
眼前的情景令人不禁想到那次在周刊社团,她也同样当着汤姆的面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可爱的梦,梦到年幼的他。不知道他小时候是否跟梦里的长得一样。如果自己比他大一些,他们又早点相遇,他是否会像梦里一样可爱呢?这可真让人好奇。
帕萨莉想着想着,咬着嘴唇微笑起来,感觉胸口有点痒,也有点暖洋洋的。
汤姆对她的打量丝毫不知,睡得很沉,还微微动了一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