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男子走了进来,似是食客,风尘仆仆的,背上背着包袱。不知是赶考的举人,还是归家的游子。
沈于归反应极快:“不知客官要吃些什么?这是咱们食肆的水牌,客官您瞧瞧?”
那男子随意放下包袱,已是满头大汗。阿黎斟了一碗方才煮好的青梅茶饮递上去,这男子直接一口气全灌了下去,看着墙上一溜儿的水牌,虽看了半日,却也没做出个最终决定来。
沈于归笑着试探道:“不知郎君是不喜咱们食肆里的吃食还是——”
那男子摇了摇头,解释道:“非也。只是如今天气太热,这些吃食……都没什么食欲罢了……”
阿黎忙不迭道:“郎君,咱们食肆也有槐叶冷淘,只是还未曾挂上水牌罢了。这槐叶冷淘,正是夏日所食,郎君可要来一碗尝尝?”
“槐叶冷淘……”那男子点点头,“那便先来一碗尝尝味道如何。”
“客官您稍等,您的槐叶冷淘马上就好!”沈于归应道,看着方才和好的面团还没用完,便唤了阿桃阿竹来帮忙。
这边三人正在忙活,那边男子却叫住阿黎:“小娘子,不知方才娘子倒的是什么茶?”
阿黎灵机一动:“这是咱们食肆新出的青梅茶饮,因是今日才卖,故而第一杯皆是免费品尝。”
既然都这样说了,言下之意便是只有第一杯是不花钱的哦,若是您尝着觉得好了,还想接着喝呢,可就得掏银子了。
那食客道:“那便再来一壶青梅茶饮吧。”
末了,又小声嘟囔道:“怪好喝的……”
阿黎接着生炉子煮茶,这边沈于归三人可是将这些动静听得清清楚楚。阿桃抿嘴笑道:“咱们食肆的小娘子还真机灵!”
沈于归亦笑而不语。阿黎对于食肆的管理经营这方面确实有不少天赋,等自己的食肆再做大些,便可慢慢地将各种杂事交由阿黎管理了,这方面阿黎的能力可是在自己之上。
不消一盏茶时间,阿竹便端了一碗槐叶冷淘出来。那食客细看时,冷淘碧绿,多裹佐料,还放了两片新鲜槐叶点缀,仅仅这颜色,便让人看着舒爽。
沈于归却不懈怠,接着忙着煮面、调拌浇头,如今也快正午了,若是待会儿大批量的客人来了,手上没点“存货”可不行!
沈于归手上虽在忙活着自己的活计,可同时也关注着那食客的反应。只见那食客开始时一切正常,狼吞虎咽地吃着,然后沈于归便听见他似乎开始低声说着什么。
“……碧鲜俱照箸,香饭兼苞芦。经齿冷于雪,劝人投此珠。愿随金騕褭,走置锦屠苏。路远思恐泥,兴深终不渝……”
阿桃阿竹也听见了奇怪的动静,纷纷过来看发生了什么。二人侧耳听了半晌,只觉得甚是奇怪,这男子说的明明是人话,可说的内容……自己怎么就听不懂呢?
二人皆看向沈于归,眼巴巴地等着自己心中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掌柜娘子解释解释,可沈于归的脸上似乎也是一脸“我听不懂”的模样。
从节奏和韵律上来说,沈于归听得出来,应该是诗歌,只是这内容……自己确实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首诗、是何人所作。
“……献芹则小小,荐藻明区区。万里露寒殿,开冰清玉壶。君王纳凉晚,此味亦时须……好!真是好一碗槐叶冷淘!”那男子说完,便仰头将壶中的青梅茶饮一饮而尽,仍赞赏不绝。
说实话,这沈记食肆开张这么长时间以来,每日里进来吃饭的,不过都是市井小民、贩夫走卒,虽说这些人有时说话粗俗不堪,但起码沟通交流上算是无障碍。
今日却来了这么个文邹邹的读书人,吃饭时确实安安静静不吵不闹,也不会赊账不还,可是这满嘴的说的,阿桃阿竹实在搭不上话。很尴尬呀……
阿桃阿竹二人正如此想着,却见沈于归拍掌走了过去:“好诗,好诗!想必郎君是来京赶考的举人吧?郎君有才,介时定能金榜题名!”
那男人看着沈于归,回礼笑道:“难不成掌柜娘子也懂诗?”
沈于归淡淡道:“奴家不才,不过略懂些罢了,只是略识几个字而已。”
那男人突然大笑:“掌柜娘子莫要取笑小生了,这诗非小生所作,娘子方才那句话当真折煞小生了。娘子怎的连这也不知,方才小生所吟,乃出自前朝杜工部之手。杜公文采,才华斐然,非小生所敢比肩。”
原来是杜甫的诗,自己还忙不迭地上去,却拍错了马屁……沈于归只觉得真是尴尬得无地自容,便忙岔开了话题道:“这槐叶冷淘,郎君可还觉得不错?”
那男子点头,放了银两,又重新背了包袱:“多谢娘子一碗冷淘,小生又觉文思泉涌。若小生当真金榜题名,日后定来感谢娘子。”
沈于归笑眯眯收了钱,摆手道“不用不用”,这槐叶冷淘的“开门红”当真不错!客人喜欢,吃得开心,日后的销量也定不会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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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于归正在柜台后头拿着算盘算账,阿黎收拾完最后一张桌案,食肆中便再无一个人影。
“姊姊,最近一连几日,咱们食肆都没什么人来,虽说前些时的槐叶冷淘卖得不错,可是相比于先前春天时,食客还是少了许多啊。”
沈于归一边拨着算盘,一边对着账簿,头也不抬:“是啊,不过夏天嘛,天气太热了,食客不愿午时出门,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阿黎随意地坐下,扇着风道:“可是姊姊,若是午时咱们食肆没有食客来倒也罢了,可是最近一段时日,临近傍晚太阳落山,稍微凉爽些时,咱们的食客也不多啊……”
“是吗?”沈于归抬起头,把整理好的账本放在一边,“这倒是没怎么注意。”
发觉阿桃阿竹又不在,沈于归道:“阿桃阿竹又去午歇了?这些时日她们一到午间就犯困……罢了,这暑气……食肆里又没客人,便让她们歇息会儿吧。”
阿黎笑道:“姊姊怎么忘了?先前姊姊向崔大娘买青梅,就是定的今日午间让阿桃阿竹过去取的。”
沈于归这才想起来。是了,那日让阿黎将槐叶冷淘与青梅茶饮送去给崔大娘尝个鲜,正好见到崔大娘淌眼抹泪的模样,这才从崔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