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傅述宜,长得不像个太监,倒像个书生。
他见了周应书,也不惊讶,也不害怕,只是守礼地磕头跪拜:“奴才叩见五公主殿下。”
周应书开门见山问道:“傅述宜,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奴才不知。”
“我瞧你身上擦了锅灰,我记得你是在红芷宫当差的,怎么,红芷宫的人还需得去御膳房供职吗?”
“殿下说笑了,是奴才误了饭点,烤了几个馍馍果腹,身上是不小心擦到的草木灰。”
“烤了几个馍馍?”
周应书转了转神思,问到:“你厨艺如何?”
“奴才厨艺不好,仅能将生煮熟。”
“能煮熟就行,你去给我煮碗面,不必太复杂,煎个蛋,烫几颗小油菜,滴几滴酱油即可。”
“是。”
傅述宜按照周应书的吩咐煮来了面,周应书瞧了一眼,卖相不如何延益做的。
指了指傅述宜:“坐下来,吃掉。”
“奴才不敢。”
“我让你吃,你不敢也得吃。”
傅述宜踟蹰了一下,没敢坐下来,端着面站着吃了。
等喝下最后一口汤,周应书问他:“味道如何?”
“回殿下,奴才伤了舌头,吃不出味道的。”
伤了舌头?
“那真是可惜,也不知道你做的面,与何延益做的面,有什么不同,你们是同乡,这碗家乡的面,会不会有相似的味道?”
提起何延益,周应书特意观察了傅述宜的反应,果然他的神色闪过了一丝不自然。
“我们说是同乡,其实老家也是隔了好几个村庄,并不十分熟稔。”
“但是何延益同我说,我落水那日,是你诓骗他去了我落水的水池边。”
傅述宜否认道:“奴才不知。”
“傅述宜,你知道奴才,和主子之间,最大的差距在哪儿吗?”
周应书早料到傅述宜会撇干净:“虽然不至于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地步,但是你的生死,我也并不是全然掌控不得。所以你最好,不要骗我。”
傅述宜走了过来,周应书没想到他竟然直接跪在她跟前:“五公主殿下,请饶奴才一命。”
“傅述宜,何延益知晓你的秘密,此刻你就该明白,这个秘密是否会永远是个秘密,得看本公主是否愿意它成为秘密。”
傅述宜的神情终于有了松动,周应书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一拳终于打到要害位置了。
“殿下……”
“此事有无转圜,得看你,能否给出能让本公主满意的答案。”
皇后替周应书向皇帝说情,周应书才得见何延益。
何延益宽大的囚服上面血迹斑斑,这几日定然过得皮开肉绽。
他看见周应书的时候,一直没什么情绪波动的心,莫名漏跳了一拍,他没想到,周应书竟然会来刑狱看他。
“何延益,我会救你出去的,这些日子你可要好好活着,不能死了。”
“殿下?”
“刑狱肯定没什么好吃的,我给你带了一些馒头干粮,你快吃几口。”
何延益看着周应书带来的馍馍馒头一时语噎,谁能想到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会纡尊降贵到牢狱里来看一个奴才?
还会带着最朴实无华的馒头干粮?
“奴才身份低微,不值得殿下如此。”
“如此什么,你给我好好活着,不准死了,听见了没有。”
说着,周应书朝何延益的嘴里塞了一只白面馍馍。
刑狱里确实吃不饱饭,难得吃到干净的食物,何延益嚼着馒头,嘴里泛起一缕麦香的回甘。
“何延益,我见过傅述宜了,但是没找到能给你脱罪的有力证据,我觉得此番中毒和我落水定然有联系,你再想想,有什么地方是你遗漏了的细节未曾与我提起?”
“殿下,那日奴才做面的时候,曾与映荷被一只猫给引开。”
“猫?”
“那猫身形敏捷,打翻了小厨房的食柜后,从窗台跳出去,映荷追打出去,奴才将倒翻的食柜扶起,整理掉落的食材。”
“你是说,此人是在那时下毒的?”
“只有这个时间,此人有下毒之机。”
“可是你做了三碗面,只有我中毒,此人如何能把握哪一碗是给我吃的?”
“殿下您所用的筷子是银筷。”
“你是说那个人在筷子上下的毒?”
皇室有用银筷银碗的习惯,一是彰显身份贵重,也是为银具可测探毒物。
“银具也不是什么毒物都能测出来的,况且害人之物,也不止毒一种,有些蛊,也能取人性命。”
如此说来,那日周应书腹痛无比,腹中犹如万只虫子在撕咬,还真有点像是中蛊的样子。
周应书心中有疑惑不敢确认,她问何延益:“何延益,不是你害我的,对吗?”
何延益说:“殿下,不是奴才。”
周应书其实也怀疑下毒之人是何延益,但是她想不出来,如果真的是何延益下的毒,那他的目的是什么?自己死了,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但周应书还是对何延益说:“我相信你。”
离开刑狱,周应书去见了皇帝周意君。
皇帝午睡方起,有些头疼,宫里奴才正在给他篦发,周应书接过奴才手里的篦子,皇帝觉察篦发的力度有了变化,转身看,才发觉竟是周应书。
“小五,你身子可好些了?”
“修养了几日,好了许多,是儿臣不孝,劳父皇挂怀了。”
“听你母后说,你笃定下毒之人,并非那日你宫里的奴才?”
周应书闻言,停下手中篦发的动作,起身跪在皇帝跟前,磕头道:“父皇,儿臣心里害怕,几日夜睡不踏实,一直不知道该不该将此事禀明父皇。”
皇帝凝眉:“小五,无需害怕,说来给朕听听。”
周应书先是咚咚咚得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