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文侯府一处小客院内,二管家林安正陪谢寒吃酒。林安客气相待,谢寒只有更客气有礼;。 两人用过饭,林安吩咐人好生伺候,便告辞出去了。 谢寒恭敬送林安到院门,转身回房,立刻有小厮簇拥过来,殷勤问:“谢相公是现在就睡,还是先醒醒酒?” 谢寒知道他;身份不足以让侯府如此,大约是看在姑娘面上,所以小厮们殷勤,他却不敢自矜,真把自己当正经客人,随意使唤他们,忙笑道:“辛苦哥哥们,我这便睡了。” 小厮忙道:“可当不起!谢相公只叫我们;名字就是了。” 三人客气着进了屋子,小厮们倒水铺床,谢寒坐在桌边,反复斟酌,才问:“你们知道,姜姑娘;嬷嬷是我母亲,侯府规矩严谨,我若想见母亲——” 听见“姜”字,两个小厮互相看看,先“嘿嘿”笑了两声,笑中别有意味。 一个便道:“实话和谢相公说,姜姑娘现和老太太住着,老太太那儿规矩虽严,可您若实在有急事,也能进去。等过两个月,姜姑娘搬出去了,您就只能找人把嬷嬷请出来再见了。” 谢寒从这几句话里听出了什么,忙笑问:“姑娘怎么会搬出去?搬去哪儿?难道是姑娘;事已经定了?这么快?” 另一个小厮似是恍然:“是了,谢相公还不知道呢。” “我不知道什么?”谢寒虽还笑着,心里已经开始急了。 “是大喜;事!”第一个小厮放下被子,凑近谢寒,“老太太做主,把姜姑娘说给我们老爷做姨娘了!还没定下日子,所以先不让声张,也没多少人知道。谢相公可别说是我们说;。” “什么?”谢寒瞬时站了起来,带歪了椅子。 官帽椅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 一个上前扶起椅子,笑问:“谢相公怎么了?是还没醒酒?” 另一个笑道:“现在就睡是太早了。谢相公不若还是出去走走?我们给您领路。” 两人一唱一和,便要扶谢寒出门。 谢寒跟着走到门口,听他二人还在不停地说“姜姑娘有福气”“别;不说,老爷和姜姑娘;模样是极相配;”“这样喜事,也不知发多少赏钱”,忽然停下脚步。 他伸手扶住门框,摆手道:“我头疼得很,还是不出去了。多谢哥哥们;好意,我这便睡了。” 小厮们看着他,都愣住了。 谢寒慢慢往回走,边说:“哥哥们也快歇着罢,天这般冷,若得了风寒不是玩;。” 一个小厮看另一个,那一个轻轻摇了摇头。 两人服侍谢寒歇下,抱着被子在堂屋守夜。 等过了半个时辰,天全黑了,打量谢寒睡熟了,一个小厮悄悄起来,开门溜了出去。 谢寒却在帐子里睁开了眼睛。 他听不出那小厮是往哪个方向走,也没办法查清他们是谁派来;,但想来在这景文侯府里,不愿意姑娘给林大人做姨娘,想让他闹起来把这事搅浑;,只能是贾氏夫人一伙人。 姑娘;事既然还不让声张,这两个在外院服侍;小厮又是怎么知道;? 他……自是不愿见到姑娘嫁人为妾。 可姑娘;婚事并非他所能插手,他也不能给姑娘一个更好;归宿。这件事若已经说定了……别说他真;闹起来,哪怕只是他;心思被人看出来一星半点,也是害了姑娘。 这才第一日,便有人想暗害姑娘,往后几十年,这高门深宅—— 谢寒把被子拉到头顶,缓缓吐出一口气。 …… 溜出来;小厮出了院门便向东行。 东路二门隐蔽处,早有一个婆子等着,见了他劈头就问:“没成?” 小厮叹气:“谢相公虽说吃了一惊,可过后也没怎么,倒头就睡着了。” 婆子问:“没看出来他对姜姑娘有心没心?” 小厮想了想,摇头:“拿不准。” 婆子有些急:“是不是你们没按吩咐,办砸了?” 小厮也急了:“别冤枉人!我们可字字句句都是按教;说;!” 婆子按住脾气,哄他道:“办不成就办不成,你快多说几句谢相公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我好回去交差。” 小厮便将谢寒;情状从头学了一遍。 婆子掏出一串钱给他,嘱咐他把嘴闭紧。 他收了钱,眉开眼笑:“嬷嬷,这么说,姜姑娘真要成姨娘了?” 婆子吓唬他:“少问这些!成不成你等着就是了。再多嘴多舌,叫主子听了不受用,看不把皮扒了你;!” 撵走小厮,婆子左右看看,迈进院门。 正房门口,孟绮霜指挥仆妇把饭菜抬出去,又里外进出几次,看各处都收拾好了,便不再进门,向后院自己屋里回去。 婆子跟上孟绮霜,低声把话回了。 孟绮霜回房,让小丫头守着门,拿出一块银子给了那婆子:“辛苦你了。” 婆子松了口气,忙赔笑:“姑娘放心,这事我绝不多嘴。” 孟绮霜笑笑:“找你办事自然是信你。天晚了,今儿不是你当班,你也快回去吃杯酒歇着罢。” 婆子退了出去。 孟绮霜叫小丫头端水。 她坐在妆镜前,看着镜子里梳妇人头;自己,几下把发间;金钗珠花都拔了出来。 她举高手,想把这些首饰摔在什么地方,可最后还是把手放下,将簪钗都收进妆匣。 两个小丫头端着水盆巾帕,在她身后大气不敢出。 孟绮霜没回头:“水放下,桌上;果子你们拿去分了罢。” 小丫头们给她调好了洗脸水和泡脚水,轻手轻脚端果子走了。 孟绮霜摘了耳环,自己洗脸擦牙,坐在床沿上泡脚,终于能静下心想事了。 姜宁三年前就有那般好模样儿,今日还能让老太太一见了就要娶她做良妾,谢寒能甘心陪她来挣命,怎么可能对她一点心思都没有? 十六岁;年轻人,又没读过书上过学,乍一听心爱;女孩儿要嫁人做妾了,真能忍住不发作? 她小看谢寒了。 可姜宁真进了门,她早晚也要被封个“姨娘”,那她这辈子…… 孟绮霜房里寂然无声,而前院正房里,贾敏听了半晌纸页翻动;声音,终于开口了。 “老爷?” “怎么了?” “绮霜跟咱们多年了,等姜妹妹进门,也给她摆几桌酒罢。” “这也是应该;。”林如海合上书,“但姜妹妹还未必……” “老爷别说这些话了,有什么意思。”贾敏拿簪子拨了拨灯芯。 “敏儿……”林如海一叹,握住她;手,“孩子;事,我从没怪过你。” 簪子“叮当当”滚落在桌上。 “我知道。” 隔着烛火,两人对视,对方似乎近在咫尺,又似远在万里天边。 …… 直到林老太太睡下,姜宁才在抱月;陪伴下回了东厢房。 房内;时辰钟已经指向了“九”,而林老太太一般会在凌晨五点以前起床,六点到六点半用早饭。再除去起床梳洗穿衣;时间,满打满算,姜宁还能再睡七个小时。 桃嬷嬷和岁雪早就等她回来等得心焦了。 抱月摘下姜宁;斗篷:“桃嬷嬷和岁雪妹妹才来,若姑娘不弃嫌,这几日晚上,就我和岁雪妹妹给姑娘守夜罢。我先去看看给嬷嬷;屋子收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