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凛率人端正等在总督府偏门, 心断默念二姑姑教他的: “若云家的姑娘在我和绯玉出去的日子到了,家没人,你姑父好亲自接她, 只能你接。她千迢迢,正是伤心的时候,你见了她,万万可有所怠慢, 也能太亲近了, 省得少年心思, 惹出许多事端。尊重能亲狎, 你要自己把握好度。” 可怎么样才是“尊重亲狎”? 李世凛从小相处的女儿家,只有自家姐妹、侄女和亲戚家的姊妹,连未婚妻吴姑娘都只见了两面便坐定了婚事。李家以外的女孩子,只有绯玉妹妹见得最多。可绯玉妹妹还小, 他心中一向只有兄妹之情,毫无意, 云姑娘却年已十了。 滚滚车轮声近了,李世凛走下台阶。 这可比他算粮草军需难多了。 第一辆马车停下, 李世凛立刻示意身旁白棠——已于一个月前是于东媳妇了——上前。 白棠领了五个婆子丫头去, 围住马车, 亲手掀开车帘,将车内的云姑娘扶将出。 ——真是好个人物! 白棠心内赞。 云姑娘只怕正在热孝,身上头上都是素白色,只有一件半臂是竹青的, 方是到旁人家客居, 好浑身皆白。头上梳的是带发修行的道姑髻,通身上下几乎没有一件簪钗首饰, 却比人家精心打扮了的——白棠到了祖家大姑娘——还显尊贵端庄。 “姑娘请。”她恭敬扶着云姑娘的手。 云姑娘神色还带着悲戚,声音倒很平静,念了声佛:“我乃出家之人,法名‘妙玉’,请称我的法名便是。” “是,妙玉师父。”白棠从善如流改了称呼,向她介绍,“这是我们太太的内侄,李家二爷,太太在家,老爷怕师父受了怠慢,特命李二爷亲身接。” 妙玉看去,只两眼便垂了头,向府内道:“多谢世叔关怀。” 李世凛也松了口气。 既然云姑娘自称是出家人,那他只如对出家的女师父一般便是了。 隔着两丈远,李世凛作揖:“师父请。二姑父在书房等师父。” 妙玉还礼,由白棠扶了进去。 李世凛等她带的人都跟了进去,安排好这的车马行李,估量着妙玉师父已经见完了二姑父,才去复命。 且说书房中,妙玉之前,林如海本叫了林安两口子,令速速收拾出院落给她居住。 林安媳妇笑回道:“预备着云姑娘随时会到,太太早已安排好了,晴霄院边的院子打扫出给云姑娘住,伺候的人手也有了,和咱们家的姑娘一样,是个随身服侍的丫头,个婆子、个小丫头,还说云姑娘到了,就让于东媳妇去总领服侍。连院子的名儿都取了两个,说叫‘翠微庵’或‘望舒院’,连字都写好了,只等制成匾,端看哪个更合适。” 林如海由一笑:“果然是太太。” 林安媳妇下去带人打扫浮尘,开箱柜铺床帐,放摆设,申饬服侍的人,叫给老爷太太丢脸,查漏补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如海等到妙玉,只是世叔世侄,没有血缘,妙玉也大了,便隔着月洞门叮嘱:“你婶子和二妹妹去边关了,大约本月内能回,回再见罢。你大妹妹在京中荣国公府,这几年大约见到了。家人少,规矩多,你只管安心住下,缺少什么好开口,让于东媳妇去要。宅没人,你每日必给我请安。” 说到这,出这回远差为首的管家回禀:“小的们一路紧赶,三月十六便到了姑苏,打听得云老爷已经辞官回家,正在姑苏,立刻上门拜望:云老爷的夫人已经殁了,云老爷也病危了,幸而人还醒着,精神还清明。云老爷原本已经打算把家产都托给族中,请族中照顾姑娘,看了老爷的信,便叫小的们待他一闭眼,七日立刻护送姑娘,一应家财,房舍、田产、铺面,都归族中,浮财都由姑娘带。东西多,所以回程慢了些。”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觑一眼妙玉:“看在老爷面上,云氏族中没太闹。”说完就低头,“这是云老爷的信。姑娘带的东西只有一半造册了,一半还没得及。” 老爷这回接了云姑娘,和云家族只怕从此要远了。 云姑娘带的“浮财”,粗粗估算也有二三十万之数,面有少古董、古籍,历朝历代的名人字画,竟都是“无价之宝”。谁家能甘心这么多钱财落到家? 幸好云姑娘是忠臣孤女,他们走的都是官道,还没人敢在官道上劫财,然这一趟只怕性命都难保。 及族中那些叔伯兄弟或威逼、或利诱,尽办法要阻拦她兰州林家的嘴脸,妙玉眼中划一抹极重的愤恨。 既然父亲信林大人,她就算把这些金银浮财全都给了林家,也绝便宜了他们! 他们商量着要把她送给“贵人”为妃妾,要拿她去搏富贵,通前程,她都知道! 云兄的信长,林如海很快就看完了。 他沉默一会,问妙玉:“你父亲说,你带的东西,两成做你的嫁妆,余下八成归于林家,你——” 没待他说完,妙玉便拜下了:“世叔,请恕无礼:我愿将所有送与世叔,只求容我安身,莫要送我与他人为妾。” 她是打断长辈说,这般直言要求,确实可称“无礼”。 林如海却并动气,叹了一声,说方才未完的:“林家并缺财货——光你婶子的嫁妆便有六万余,绝会为贪图钱财哄骗于你。虽说空口无